电话那头的余灿并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只听见他愈发明显的抽气声,进而回想起自己遭遇的那些烂事,心像是被狠狠摁进苦水桶里。 诚然,这段时间,她每天都生活在身心双重痛苦中,只要不忙,只要清醒着,她几乎都在掉眼泪。但她又不能找人倾诉,只能学着孟宴臣那样,把所有情绪内化给自己,全部留给自己一点点消化,然后靠大量工作来麻痹神经,硬逼着自己累到无法思考工作以外的事情。 但孩子那件事,孟宴臣也是参与者,她不能瞒着他,这对他来说不公平。 所以她还是决定坦白:“我……我有件事想跟你说,不是好事。” 孟宴臣一听就猜到了,木然地放下pad,继续两眼无神地看着窗外。 “我……对不起。我事先真的不知道,我们……我们有过一个孩子,但是……”余灿光是回想起报告上的文字,眼泪就掉下来了。“但是我直到失去那个孩子才知道……我在那之前,什么感觉都没有……” “Fi,已经过去了。”孟宴臣一听她哭就跟着崩溃,脑子里早就空白一片。“你的身体最重要,你最重要。” 她的眼泪根本止不住:“燕城那边的医生说,孩子很小很小,就一个多月,不到六周,是最脆弱的时候……我被转移来这边之后,医生告诉我,我……我好像长期不注意保护身体,再加上我的……我那段时间的酒精问题,我留不住那个胚胎是必然。我……对不起,孟宴臣对不起。” 他更是心如刀绞。 那段时间的酒精问题……其实有他的因素在其中。 因为她总是什么都不想吃也觉得什么都很难吃,他发了份自己之前一直用以参考的调酒教程给她,让她在焦虑的时候稍微喝点,这样至少能缓解她的负面情绪。 他知道她会喝酒也很能喝酒,但同时也能肯定她在喝酒这方面比较克制——尤其是涉及到工作的时候,所以很放心,她也会积极地给他发“调酒打卡”,他收到之后,还会笑着远程指导她比例问题。 但他真的没想过,就是那段时间的酒精摄入,也导致了这样令人痛苦的结局。 听着她在电话那头止不住地道歉,他整个人都要痛到麻木了。 不该是这样的。 本不该是这样的。 他明明规划了很美好、很圆满的未来,但一切戛然而止,像有一把刀就这样横在两个人中间。 他想说好多好多安慰她的话,想告诉她没关系,想告诉她那已经是过去了,但是每次话到嘴边,又会硬生生刹住,耳边只有她的抽泣声。 这世上哪有真正的感同身受呢?他不是被袭击的当事人,没体会过腹痛到晕过去,没感受过和一条小生命紧紧相连,此时更不在她身边。 那些好听的、漂亮的话,到底是在安慰她,还是在宽慰自己呢? 严格意义来说,这通电话并没有打完,后面应该是护士进来了,说要给她做例行检查,她只得匆忙挂了电话。 这是个一次性手机,意味着没有他回拨过去的机会。 孟宴臣缓缓放下手机,眼前是还没结束的绚烂烟花秀,手边是依旧好好趴着的假猫,pad屏幕上是还没退出的电子档案。 似乎这座繁华都市依然在为这场突如其来的烟火盛宴而欢呼雀跃,尽管他前没多久还在自大地认为这烟花就是为他绽放,但现在,大家的快乐好像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而他只是缓缓闭上了眼睛,心尖上被针扎的感觉清晰得可怕,眼泪就这么一滴滴掉下来,径直砸在手背上。 他才发现自己是如此词穷的人,在这样的时刻,居然什么都说不出来,也根本无法表达自己的感受。 他只知道很疼很疼,而这种从心底弥漫开来的、剧烈的疼痛,是他此前从没有过的。 哪怕当初和父母闹崩,哪怕那时候被妹妹面带憎恶地推开,他都没有这么痛过。 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大概只是彻底的失望,就像是一座墙皮已经掉干净的老屋还在随着时间一点点塌陷,最后全盘垮塌只是时间问题。 而当他听见余灿哭,看见余灿的急诊电子档案,那股强大的苦痛和悲哀就席卷而来。 此时时刻,他又失去余灿的联系方式了。 他一直是个无神论者,基本不信神佛,向来认为只要行得正坐得直就能自在从容地面对一切变化。 可是现在,他真的很想问问众神列佛,凭什么呢? 凭什么给他这段很好的缘分,但不肯施舍一个差不多的结果呢? 这几天下来,助理明显发现孟宴臣变憔悴了。 以前孟宴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