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弄成了万民哀哭。
念诵的声音已经听不见了,只有哭声高高低低地响着,有寒风吹过,那些不再滴血的花灯里的烛火挣扎着动了动,最后归于沉寂。
它们熄灭了,但周围的花灯仍然亮着,就像故事里的那个少年。他的生命之烛,与这些花灯一同黯淡。
在这些哭声里,一个僻静的角落中,有人摘下了脸上的面具,露出了一张清雅的面庞。
昨日韩国的驿站有差驿给他送了一根木头,那根木头平平无奇,没有机关、没有暗语、也没有刻字,只是笔直得像一把尺。
倒教他想起曾经的一段对话———
“老师啊,有朝一日我若是遇险,侥幸得以生还,不方便给你传书信的情况下,我就找人给你送一根笔直的木头。”
他问:“为什么要送木头?”
那时......
那时他的徒弟,是怎样回答的呢?
他垂眸思索着,发现即使过了很久,他依然清晰地记得当时的答案。
“我以前读过一篇文,文里说‘木直中绳,輮以为轮,其曲中规’。木头笔直,用火萃取,就会变作弯的车轮。人也是一样,总是会被外物改变。”
那时他的弟子弯着眉眼,笑得像一只狡黠的狐狸:“可我偏不。”
“我就要做那笔直的木头,一辈子都不要变成车轮。”
没有经历过世间黑暗,少年总是抱着天真的想法:“我呀......宁折不弯!”
......
“确实笨得像块木头......”宋兰亭清浅的声音散在风里,“可别人也该知道,这块木头做了什么。”
他不知道乌子虚伤到了什么程度,也不知道他是否是强撑着给他送平安,他不知道他是否会回到燕国......一切都充满了太多的不确定。
比那根报平安的木头先送到的,是一些染了血的面人残片,那些残片已经看不出是些什么了,浸着厚厚的血,看不到原先的颜色。
他追根溯源查下去才知道,原来那些残片是子虚打算送给他们的礼物,可是那些礼物,最终成了他遇害的催命符。
知道这个消息后,书院里所有人都很难过,这几天没人能笑得出来,所有人内心都憋着一团无形的火。
命运怎么能这么捉弄人呢?
风中送来了哭声,他派去的人正在向百姓讲述那些鲜为人知的事实。
那些殚精竭虑、舍生忘死的日夜,应该被人知道。除了子虚,那些在鼠疫之中为国尽忠的人,也该被人知道。
若是真的不能以功臣的身份回来......那就以逝者的身份,名留青史吧。
*
百姓愚昧无知,容易煽动,却也最淳朴、最真挚,那一个个真实的故事讲出去,便收获了一个又一个红红的眼眶,没有什么艺术加工,没有什么阳春白雪,只有永远痛苦的呻/吟,低矮压抑的棚屋,缭绕不去的药味,彻夜不熄的烛火......只有一条条被焚烧的生命,一排排留下的粗陶罐,一夜夜燃不尽的烛火,以及满目看不到尽头的血色。
———那是真实又悲怆的故事,浸透了比那滴血花灯更多的、诉不尽流不干的血与泪。
就像戏文里常写的,为国尽忠的人总是走得早,上天总是妒英才。
“阿娘———”之前拍着手夸花灯好漂亮的小姑娘早已哭肿了眼眶,“阿爹———”
她软糯地哭唤着,手直直的指向上方,那是滴血花灯的方向:“我想要那个花灯!”
“小孩子瞎说些什么!”她的阿娘也是泪流满面,却仍忍不住伸手拍了一下她的胳膊,“那花灯是能随便要的吗!”
“我不是想要带回去!”小姑娘哭着说,“我只是想把它点亮———是不是只要花灯亮了?大哥哥就不会死啊!”
孩童的心总是最纯粹的,他们想不到什么太复杂的东西,会将一切往最美好、也最简单的方向去想。
“把花灯点亮,大哥哥就不会死了!”她抓着她阿爹的胳膊,红红的眼眶对着他,眼里是全然的期盼,从小到大,她阿爹都是家中的顶梁柱,也是她觉得最最厉害的人,“是不是呀?阿爹,是不是呀?”
她的阿爹避开了她的视线,她又转头去看周围其他的大人,那些大人纷纷狼狈地躲开,不敢与她对视。
她脸上的失望之色越来越浓:“为什么不能点亮......为什么不能点亮那盏花灯呢?”
难道那是一件很难的事吗?
所有的大人都心知肚明,点燃一盏、或是几盏花灯并不是难事。但她所期盼的,才是真正的难事。
小姑娘环视了一圈,见没人应和她的话,气鼓鼓地跑到一旁的柱子下:“你们不去,我自己去!”
灯点亮,故事里的大哥哥就会回来了!
在她准备付诸行动的时候,有一双苍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