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不容易,锦绣,去把那一对珊瑚做的小凤钗拿来,给她们姐妹戴,再去开阁楼上的箱子,拿点料子来,让姐妹挑去。”
“还不谢谢老祖宗呢。”娄三奶奶立刻眉开眼笑,催着玉珠碧珠给娄老太君磕头。
娄老太君这才有闲心来管二房,问娄二奶奶,道:“听说昨日有人来提亲?”
“是张敬程张大人吧?”娄三奶奶立刻接话,笑得比蜜甜,道:“恭喜二嫂了,我可听说了,张大人的学问可好了,就是为人太板正了些,所以一直不见升官了,这也没什么,学问难得,一辈子待在翰林院,倒也乐得清静呢。正好娴月身体不好,张大人家清静多闲,嫁过去也好养身体呀,我听着都替二婶高兴。”
娄二奶奶眼里杀气都出来了,还得耐着性子敷衍笑道:“借三妹妹的吉言了,不过这世上的事也难说,正经订了亲也不一定作准呢,何况八字还没一撇呢?我又不是没见过世面的轻狂人,哪敢现在就得意呀?万一出了什么差错,不是现打嘴吗?”
斗嘴,她是不怕的,但娄老太君现在多少有点拉偏架了。听了她这话,反而叹一口气,道:“那倒也只能如此了,娴月那丫头是个没福的,偏又多病,能有个张敬程,也算她的福气了。”
娄二奶奶听得直咬牙,出了暖阁,一路骂回自己院子里。道:“你听听,这是什么话!什么叫只能如此,人家正经读书出身的榜眼郎,多委屈了你家似的,不知道的人听见,还以为你家是什么状元种子呢?祖坟冒青烟,几代才出了一个探花郎,倒嫌弃起人家榜眼来了?你怎么就看准人家当不了大官了,怎么就认定只能翰林院待一世了?还嫌弃人家家族小,没亲眷,我看没亲眷倒好呢,胜过你家深宅大院,勾心斗角!说我家娴月没福,我家娴月有的是福气,张敬程娶她,是张敬程的福气呢!”
黄娘子急得一路劝:“夫人快别这样说了,老太君也是没办法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娄二奶奶哪里听得进去,回去立刻催促卿云:“你不是说要把抄的经给老太妃吗?正好今日景家有宴席呢,咱们一块去,花信宴统共只一个楝花宴了,不蒸馒头争口气,有老太妃做主,给你挑个好的,看看到底是谁后悔莫及。”
卿云不肯去,道:“娘去就行了,我还要留下来照看娴月呢。”
“娴月的病哪是一天两天的事,人家都踩到咱们头上了,你还在这婆婆妈妈呢。”娄二奶奶只管催卿云,道:“大不了把黄娘子留下来就是了。你想气死我哪?”
卿云只得收拾衣裳头面,准备出门,放心不下娴月,也觉得娄二奶奶偏心太过,过来告诉桃染:“好生伺候你家小姐,我去露个面就回来了,我让玉蓉和小雁都留在这,房里千万别少人,灯也都点着,生病的人最怕黑了。”
娴月只闭目养神不说话,等她要走,才有气无力地道:“压鬓。”
“什么?”卿云没听明白,但还是停了下来。
“你头上插戴得太死板了,金压鬓得换成玉掩鬓……”娴月说一句话都得咳两下,叫桃染:“去把我的茉莉花围拿来。”
是她新做的珍珠茉莉花围插梳,精致得跟什么似的。本来卿云满头戴金,换了玉掩鬓,稍显突兀,有一排珍珠插梳在中间过渡,顿时浑然天成了。卿云自己拿着镜子看了看,都惊讶于娴月的巧心。
娴月却垂着眼睛,说话的力气都没了似的,只摆摆手,让她出去,等她走到门口,才道:“给赵家点颜色看看。”
卿云顿时也忍不住笑了。
要是以前,就算不说,卿云也不得不承认,她其实是有点力争上游的心思的,只是因为她一贯是上游,所以这心思也就从来没露过。
但也许是那一场病的缘故,退婚之后,她乘风而上的心渐渐就淡了。倒真应了书中的淡泊名利了。
要是娘知道了,一定急死了。
卿云想到这个,不由得垂下眼睛,收敛了心思,重又露出完美的笑容,扶着月香上了轿,去赴景家的宴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