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势利,把看人下菜碟的功夫练到炉火纯青,但他们不知道客栈中具体藏了多少人,过来的总共只有二十个,比预料中少。不仅如此,人群中有近乎半数都是女子,虽说大璃风气较以往开放,除了家宴,男女宴饮同席的例子逐年增加,但并非所有人都能接受,程裴永就是如此。 程家甚少宴请女宾,青禾女掌柜几乎都是做胭脂水粉生意,与他们家没有交集,偶尔会有家主带家眷来程家赴宴,男人坐主宴厅,女子坐在隔壁小厅。 程府下人照例将女子们引到小厅,摆宴时男女分席而坐,但是一想到舟舟、洛听风等人,便给他们在主、侧两厅的角落各留了位置,是侍者站立的地方,程家自以为能请他们过来已是天大的让步。 这是程裴永有意为之,贫民没有什么讲究,乡下人摆酒脏而乱,大家闹哄哄挤在一处,比不上他们这种城里的富贵人家守礼有序。座次是身份的象征,他认为没有哪家主子愿意和低贱的贫民一道用膳,哪怕他们在同一间客栈相处多日有了些交情,双方云泥之别,程裴永这样做就是要让背后之人看清,程家和他们才是一路人,让他们没必要花心思庇佑几个毫不相干的普通人。 有背景的人注重尊卑,只有主子才有资格坐在上位,程家问不出主子是谁,那就让他们自己选择座位。尽管如此,依旧不能凭此断定坐在上位的一定是主子,如果对方真的高傲至极,最合身份的办法是派几个手下出来交涉,自己则仍然待在客栈之中,就算人没亲自到场,按照座次顺序,也会有领头的管事出来说话。 程裴永于是暂不露面,叫人提前备好致歉金银,在暗处耐心等待。 舟舟下了马车,有人将她引至侧厅,里面空间不大,与主厅之间隔了窄小的过道与屏风。 “我们应该坐在哪里?”周涟漪上次来到类似场合不知是多少年前,那时周家还没完全没落,几家亲戚聚会,上头一定坐着长寿老人,家主与夫人其次,小辈们另起一张桌,因为年幼,男女之别没那么深刻,大家玩得尽兴就好。后来再去参加别的宴席,她只能与一群不认识的女子坐在角落,互相之间偶尔寒暄几句,大多时间都是在默默吃菜,与远方热闹格格不入。 周涟漪看到朴素的角落,心道这次恐怕连座位都不会有,只能站着遭人差遣。 余钱在另一边,担心道:“他们会不会在菜里下毒。” 就怕程裴永借摆宴之名灭口,直接毒死一片。 洛听风说应该不会。 舟舟视线扫了一圈,周涟漪察觉她疑惑,问道:“怎么了?” 舟舟:“总感觉哪里不对。” 再看一遍四周,连她自己也不确定:“可能是这个地方有点……小?” “小吗?我觉得挺大了。”周涟漪认真思考她这样说的原因,指着一处说,“是不是屏风的问题。” 舟舟点点头:“也许吧。” 屏风遮光不说,还显得空间逼仄。 舟舟其实无所谓男女是否同席,厅堂大小也可以不在乎,但主人家起码要懂得待客之礼。 程宅没有别具一格的上乘雅苑,主厅宽敞,小厅略矮,门未敞开,视线狭窄,下人都在主宴厅忙碌,根本不顾侧厅中人是否尴尬拘束。 舟舟知道程家并非真心做东,这背后肯定另有盘算。她猜之前那伙人围堵客栈时,肯定惊扰了店里其他人,程裴永觉得以洛听风一人之力无法将人赶走,所以才出此计策安抚众人。 程裴永家底虽厚,但气量狭窄,古板刻薄,眼界只有那么高,男女有别,尊卑有别,在他眼中,自己大概得罪了某位深不可测的贵人,比如那位包下客栈的年轻老爷。他只想与那位交好,其他人只是顺带。 可令舟舟不解的是,店内常有女子出入,程裴永难道已经断定客栈中只有权贵老爷,所以才让人如此随意对待女宾,又或者说,他根本没想过女子身份也能尊贵,只是将她们全部看作顺带的附属品而已。 舟舟想到程裴永身价,十分疑惑他家生意如何做到这样大。舟舟看不起程裴永,他最好身后有个坚实无比的靠山,地位堪比王侯,就算有,舟舟仍旧看不起他。 小厅内无人落座。 江篱等人还在四处打量房屋结构:怎么拆,从哪处下手最合适? 舟舟伸出食指戳了戳碍事的屏风。 如果按她喜好,人多的话,宴席最好摆在亮堂堂的宽阔处,尤其天气好的时候,当属曲水流觞的闲宴最为自在风雅,芳园赏景亦可,要配湖心小亭,有雅乐仙歌丝竹管弦,偶尔遇上赴宴的才子佳人献上才艺,大家谈笑风生,但若有人邀她讲话,她其实不太愿说,又不熟,没什么可说的,没人能强迫她说话,有些热闹看看就是,她只想等私家小厨呈上别处吃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