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或许姓张,或许姓胡,但不管姓什么,杂货铺还是杂货铺,卖的东西也是杂货铺该卖的杂货。 杂货铺通常卖的是大米、油、盐、酱油、酸醋、茶叶、红糖、鸭蛋、草纸、也卖一些小孩喜爱的零嘴,青梅干、小鱼干、糖葫芦、山楂片。 咚咚咚! 一阵响亮的敲门声响起,屋内无人应答。 咚咚咚! 敲门声越来越大,左邻右舍已被吵醒,纷纷探出头来看是哪里来的缺德鬼,其中一个顶着鸡毛头的女人骂道:“你家屋垮了还是人死了,大晚上敲鸡毛的门?” 侯善什么话也没说,甚至连眼皮都没动一下,刷的一声,从腰间抽出一把刀,刀锋闪着寒芒。 一瞬间,从屋里探出来的四五个脑袋又忽地缩回去,路上忽又变得寂静如死,似乎一直只有他一个人。 他依然在敲门,敲得越来越重,门板已颤起来,这次只有一个脑袋从门里探出头来。 一个又圆又秃的脑袋,头顶上只有几根稀疏的毛发,在月色的映照下,宛如几根枯草。 这人披着一件麻布外衫,打了个哈欠,含糊道:“你这人咋比我脸还厚咧?不开门就是打烊的意思,打烊就是不卖东西的意思,不卖东西了你咋还敲门咧?” 侯善道:“称五斤青梅干。” 李掌柜道:“好嘞!”说完,脑袋已缩回去,屋里想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无论谁被人大半夜吵醒,都一定会有一肚子气。 李掌柜当然也有一肚子气,但看在那一把刀的份上,也就可以不气了。 李掌柜将称好的青梅干交给侯善,侯善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地数钱给他,钱货两清后,侯善利落转身,李掌柜利落关门,像是素未相识的人。 世上交往也大多如此,以利相交,各取所需,利尽则散。所以如果有人离开了你,你也不必太过伤心,相聚别离,本就是人生常态。 03 放风台上,火盆还烧得正旺,烧得哔啵作响,两个小伙子却不见了。 侯善勒住马缰,毒蛇一般的眼神盯着放风台,淡淡道:“你是什么人?” 黑暗中,有人冷冷道:“与你无关。” 侯善已握紧腰间的刀柄:“你想做什么?” 那人道:“杀你。” 侯善道:“不管你杀我,还是我杀你,只怕还要等一下。” 那人道:“那么你就快去快回。” 侯善纵马进寨子,寨子里还是一片黑暗,没有一点动静,似乎所有人都已睡得不省人事。 他走进屋,妻子已躺在榻上睡着,呼吸安稳,她嘴角弯起一抹浅浅的弧度,又美丽,又温柔。 他将青梅干倒了一些在碗中,将碗搁置在床边的小桌上,然后替妻子掖了掖被子,吹灭灯,出门去。 他并没有直接去找神秘人,而是去放风台上看了看,发现两个小伙子已经倒在地上,睡着了,睡得很死,就算现在一道霹雳劈来,也绝吵不醒他们。 明月,月色如霜。 黑夜,夜色似墨。 究竟是黑夜更黑,还是明月更明?如是明月更明,为何还能看见黑夜?如是黑夜更黑,为何又能看见那一点洁白的月光? 世上的事本就是说不准的。 月色与夜色交织成朦胧的光影,朦胧的光影朦胧了少年的身影,似在雾中,又缥缈,又遥远。 侯善已握住他的刀。 “我和你有仇?” “没有。” “既然没有,为何来杀我?” 少年忽然抬手,侯善已举起刀,刀还未砍下,从少年手中飞出的黑影被刀砍成两半,落在地上。 赫然竟是四五张轻飘飘的纸。 但这几张纸却似暗器一般携着一阵劲风射来,完全不像一张纸,可见这神秘人内家功夫已臻化境。 “死在你刀下的九十七个人也和你无仇,你为什么要杀他们?”他说话的语气很淡,却让人觉得很冷。 侯善极快瞟了一眼地上的纸张,写满了人名,其中一个叫陈敬生。 那人接着道:“孙展鸿、赵圆满、陈敬生、吴宗仁、王念财生前积德行善,舍财修缮寺庙,施粥济人,从未做过一件坏事,却惨死在你的刀下,尸身落入虎口,仅凭这一点,你就该死。” 侯善眼光一闪,冷笑道:“你莫要拿几张擦屁股的纸来哄我,这世上没有一个人是真正的好人,莫非你是如来眼,能看透他们那张人皮?” 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