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杨知渔的兴师问罪,龙仰芝唇角一勾,不卑不亢抬头,镇定从容道:“元帅此话怎讲?” “娄将军难道忘了,”杨知渔眸色阴冷到极致,枯瘦又布满皱纹的手指轻敲案上一张白纸,一下一下,节奏分明,“您出征前立的军令状?” 龙仰芝眼神落到那白纸之上,一时挪不开来,其纸材、墨水,甚至于那手指大小的朱印,用的皆是难得一见的珍材。若非故意用高明的术法焚毁,这军令状怕是留存个千百年不是问题。 “你此番作为,很难让人不怀疑是与西虞暗中勾结啊。”杨知渔说得不疾不徐,语调很平,但底下蕴含的怒海狂涛,仿佛下一刻便要肆虐开来。 龙仰芝眸光落到这位与西虞国刘元帅还大上几岁的杨元帅身上,联想到刚才一路上众人的冷漠,她甚是不解。 于她来说,那姓娄的小子虽性子古怪又招人厌,但对南齐的一片忠心却是毋庸置疑的。甚至于当时自己只是半开玩笑,说可能当年南齐中出了叛徒,沉默寡言、反应迟钝的娄元川几乎是在一瞬之间暴起,对她起了杀意。 这样的人,竟在自己国中被诬为与敌国勾结,还是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这南齐的军营中,为何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 思及此,龙仰芝一时不知该替娄元川悲哀,还是为西虞国庆幸。 “想必元帅也瞧见了,就在我们战得焦灼之际,一记威力罕见的天雷骤然劈下将我们二人击晕。直到醒时,就已经见到两边火光冲天,齐齐出动。”龙仰芝临场机变能力极佳,她刻意将二人苏醒时间推后,也不挑明究竟是两国谁先违约出的兵,将立场、感情等主观情绪尽数剥离后,言语之间只余条理清晰、无可挑剔的辩词。 “要不是我们及时休战,而今两国恐怕已经打起来了。试问,有必要牺牲这好不容易维系的平衡吗?我们胜算又有几何?”此言倒是她内心真实的想法。 “咳咳——” 适才说到一半之时,她便已感到喉咙处难受得紧,忍着把话讲完,如今连咳了几声才恢复过来。这感觉,就如同这具身体平日里没说过这么多话,一时适应不过来一般。 她再次抬头时,营中剑拔弩张的气氛明显缓和许多。 龙仰芝眼梢微挑,朝杨知渔行了一礼,话里好似带着和煦的风:“元帅放心,这事不会这么不了了之的。我们适才约好了后日再战一场,战书想来明日就会送来。” 四下沉寂许久,久到龙仰芝已暗中将四人身上展露出来的灵宝都打量了个遍,才听得首座之上传来苍凉沙哑的声音。 “且先信你。” 坐于左侧首座的斯文老者几乎是在最后一字吐出来之际,就迫不及待发问:“你此次与那龙仰芝交手,可有瞧出她的来路?” “这种问题,你问一个武修?”还未等龙仰芝答话,右手边的秃头老者就已从鼻子哼出这句话来。 “武修也好,法修也罢,不都是南齐人吗?”龙仰芝站直了身子,神情严肃,好像适才语调中的暖意只是众人的错觉一样,“说到底只是修炼的法门不同罢了,又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 这类话,她记不清已有多久很没说了。 听得此言,在场所有人望向她的目光登时变得古怪无比。 杨知渔冷冷清了一声嗓子,站在左侧面色较善的老者应声走上前,他努力挤出一抹笑,说道:“鲁老性子直率,将军莫要介怀。您这一仗打得着实漂亮,我们心中都是佩服不已。只不过这个西虞的法修龙仰芝四年前横空出世,而后一跃成了国师,却无人知晓她的底细,今日一见,我们也都没能看得清她的路数,这才让我等忧心如焚哪。” “无妨。”龙仰芝复又上前,朝杨知渔行了一礼,“我正因此事有求于元帅,我想进兰台阁。” 一语惊人。 一时间,在场所有人都警惕起来。 “你要进兰台阁作甚?”脾气最为暴躁的鲁老最先坐不住。 “正因此事。”龙仰芝眉眼舒展,灵魂中自带的亲和力由内而外氤氲开来,一寸一寸将娄元川身上原本距人于千里之外的寒冰化开,“你们法修都看不出,我自然也瞧不出什么端倪来。只是那天雷,不知是不是那龙仰芝引的,颇为蹊跷,甚至可能与七年前之事有关,不得不深究。” 杨知渔微微点头:“确实。有老兵说,此异象与七年前祝家桥之战时发生的天裂极为相似,我们几人都未曾见过,也不敢妄下定论。” “我亲眼见过,又被劈过,更与那龙仰芝交过手,没准能以这些为线索,在典籍中找出些线索来。”龙仰芝将话接得天衣无缝,“知己知彼,方可助我后日得胜。” 杨知渔粗糙的指腹在竹竿上摩挲许久,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