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云晦涩,积水空明。 花烛闪烁着豆大的火光,隔着红盖头望去倒比一窗之隔那天上的星星要透亮上许多。 红盖头下的少女明眸皓齿,眉若远山。还是今日特殊,这才仔细上了一层胭脂,也仅仅是在原先的柔和里平添一分娇艳。 窗上的大红喜字险些淹没在根根红绸缎里,偌大的寝殿每处角落都被大婚的喜色包裹,不久前悠长的典乐还萦绕在耳畔,殿内却空荡荡的,唯她一人独坐婚床。 她在等人。 与其说在等人,不如说在等死。 天知道她那层脂粉下隐藏的是眼下多明显的乌黑。不为别的,只为这场合卺礼,她愁得一连五夜都没睡好。 东宫大婚,普天同庆的大喜日子。 若成亲的不是她,不知这些天她该有多爽快,可以随爹爹吃酒吃遍皇宫佳肴。可偏偏这普天同庆,庆的是她……和那个死阎王。 当朝太子,傅沉砚。 想到这人,少女隆重婚服下蜷着的手攥了攥,发白的指尖最终无力松开,满手冰凉。 无人不知,太子殿下残暴嗜血,沙场上对敌寇从不手软,对本国罪臣更是毫不心慈。传闻睡梦中也要枕着他那把宝刀青云,若发了噩梦醒了就要将梦中惹恼他之人斩首。 温泠月锐评:说杀就杀。 时下她悄悄将头上的红纱掀起一角,透过缝隙探查外面的情况,也细数着时辰。 按理说外头再如何他也该进来完礼才是,眼下良辰已误,可倘若再晚一刻钟就太说不过去了。 温泠月倒不是怕什么良辰,只是那顶的凤冠实在太沉。瞧着光鲜,镶嵌一百零八颗东珠的金冠恨不得把她脖子压断才显得高贵无比。 待她思衬着触上凤冠时,门外忽地传来脚步声,她变了变神色,火急火燎地摆正金冠,却实在顾不得红纱的仪态。 寝殿正门被推开,来人身上一股清淡酒香,她只能在盖头下未掩的阴影里看见他大红婚服一角。 头顶倏然一个浅淡地极尽厌烦的淡声。 分明只一个字音,却吓得她双眸紧闭,双肩害怕的微微颤抖,只庆幸这一切都被红纱掩去,才没在傅沉砚面前显得如此胆怯。 可下一秒,视线重归清明,亮眼的红烛闯入眸子中,她的遮羞红纱被他毫不留情地掀开大半。 随之映入眼帘的还有那人漠然疏离的眉眼。 这一眼叫她呼吸一窒,早听闻太子虽疯癫却实在俊朗。面如冠玉,目似朗星,一身绯红喜服更衬其矜贵。 唯一与大喜不和的是他脸上寻不出一分喜悦,不耐和厌恶浸透他眼底,方才在人前举杯有礼的模样全是伪装! 而在看清他面容的一刹那,温泠月并非震惊于男人的英姿,而是……她完蛋了。 她第一次见这男人时,亲了他一口。 不是话本子里什么青梅竹马年少心动,也不是什么懵懂孩童初尝禁.果。 而是她……酒.后.乱.性。 这件事要往前数几日。不多不少,十日。 * 温泠月自诩平生乖巧循礼,做过唯一叛逆的事就是十七岁生辰后的一大早,在友人左耳进右耳出的劝说下,跟着她跑进花楼里一不小心把自己喝得烂醉。 友人:“小月儿我跟你讲个大新鲜事!据说皇帝陛下有意为东宫那位谋个太子妃,虽不知传言是真是假,但此事想想就可怖。” 微醺的温泠月:“嗯。” 友人自顾自道:“谁人不知那太子不近女色?怎就突然想婚娶了,也不知哪家姑娘那样倒霉,若是被他娶了去,这辈子岂不是完了!” 摇摇晃晃的温泠月:“嗯。” 滔滔不绝的友人:“你我都值婚配的年岁,幸好我早已与徐家哥哥有婚约,小月儿你先前说的那个……小月儿!你醒醒啊。” 身侧温泠月抱着那壶清酒早已迷糊的眼都睁不开,待到她再有些意识时,身旁的友人却不知所踪,包房里只剩她一人。 大清早来花楼吃酒本就莫名其妙,她抱着那只酒瓶无意识地横冲直撞,边走边喊友人的名字,红着张小脸四处破开包房的大门,蓦地回身,只见一如玉公子在围栏处支着身子往下望。 俗话说不要惹醉酒的人,尤其是她这种第一回饮酒之人。 温泠月哪还记得自己身在何处,抱着酒壶的小姑娘一眼锁定公子,只他长得实在有几分姿色。 如玉公子,肩宽体健,相貌堂堂,孤身一人…… 她不记得自己怎么凑上去的,只记得他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