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父亲,而且失去左手的三根手指。 …… “他的手指,是被他自己亲手剁下来的……我后来说,一根也就行了,他说一刀斩下,只掉一根太小气了,若剁了四根,手就废了,他舍不得。” 房间里左文怀平静的话语中,带着令人惊心动魄的战栗。完颜青珏深吸了一口气,当时那血淋淋的手与那几乎仇恨到癫狂的年轻将领的样子,他自然是记得的。 …… 于明舟杀死了自己的一位叔叔,亲手绑架了自己的父亲,剁掉自己的三根手指之后,开始扮演起想对华夏军复仇的疯狂将领。 他的仇恨与后来肆意发泄的丑态,完颜青珏感同身受。 当年被华夏军轻轻松松地俘虏,是完颜青珏心中最大的痛,但他无法表现出对华夏军的报复心来。作为决策者尤其是谷神的弟子,他必须要表现出运筹帷幄的镇定来,在私下里,他更加畏惧着旁人因此事对他的嘲笑。 于明舟表现出的那种更加不堪的丑态,让他找到了一面镜子,没错,自己也想要让华夏军人付出惨重的代价,也想屠杀对方的全家,看着对方嚎哭与求饶。这些庸俗的念头让他感到羞耻,也是因此,于明舟的痛苦,让他感到愉悦。 恰巧于明舟还真不是个无能的将领,他有着不错的统率与运筹的能力,对于武朝的官场、军队中的许多事情,也了若指掌,在私下里,于明舟也格外懂得武朝的享乐之道,他会看似不经意地为完颜青珏提供一些享乐的渠道,会缴获一些完颜青珏心仪的珍玩,而后以绝不张扬的形式转交到完颜青珏的手上,而他也会换走一些用作“复仇”的军资,扬长而去。 四个月时间的相处,完颜青珏终于完全信任了于明舟,于明舟所指挥的部队,也成为了长沙会战中最被金人倚重的汉军队伍之一。到得二月二十一,一场大规模的会战已经展开,于明舟在反复的计算后选择了动手。 图穷匕见。 …… 左文怀最后一次见到于明舟,是他满眼血丝,终于决定动手的那一刻。 十余年的好友,虽然也有过几年的分隔,但这几个月以来的碰头,彼此已经能够将许多话说开。左文怀其实有很多话想说,也想劝说他将整个计划再过一遍,但于明舟在这件事上,仍旧表现得刚愎自用。 “这是我的事情。宰了银术可,我们再来看看是谁厉害。”于明舟如此说着,神色傲岸,“……武朝也有能胜的办法。若多给我二十年,我用不着你们。” 他说完这些,微微有些犹豫,但终于……没有说出更多的话语。 在整个作战的过程中,于明舟的机会只有一次。他抓住完颜青珏,随后搅乱了传讯的系统,发出早先草拟的假命令,以完颜青珏的名义将银术可的部队引入山中,以山势分割部队,随后调动大量的汉军堵住道路。 他为银术可设下了大规模的地雷阵做埋伏,但计划仍旧没能赶上变化,作为纵横一生的女真老将,银术可先一步察觉出了问题,地雷阵并未对其造成巨大的损伤。山中的形势一片混乱,银术可率领精锐冲杀而出,要与大部队汇合。 陈凡的部队尚在山间奔突,未曾赶到。于明舟亲率队伍上前堵截,意识到问题所在的银术可直扑于明舟本阵,于明舟使尽浑身解数,在山间或纠缠或逃跑,牵制住银术可。 二月二十四这一天的清晨,鏖战整晚的于明舟率领数量不多的亲卫队,被银术可堵在了山间——他投降太久,许多事情需要保密,身边真正有战力的部队毕竟不多,大量的部队在银术可的冲杀下不堪一击,最终只是漫山遍野的逃亡,到得被堵住的这一刻,于明舟半身染血,甲胄碎裂,他手持单刀,对着前方冲来的银术可部队放声大笑,发出挑战。 “哈哈哈哈,银术可!爷爷是武朝人于明舟!是我让你走到这一步的!想要报仇,你可敢与我单挑——” 他的手在颤抖,几乎已经拿不住染血的长刀了,但一面喊,他还在一面往前走,眼中是刻骨铭心的、嗜血的仇恨,银术可接受了他的挑战,单枪匹马,冲了过来。 朝阳升起的时候,于明舟朝着金国的敌人,毫无保留地扑上前去,全力拼杀—— …… “于明舟不能来见你,二十四的早上,他在跟银术可的作战里牺牲了。”左文怀说着话,“跟华夏军不同的是,他的同伴太少了,直到最后,也没有多少人能跟他并肩作战。这是武朝灭亡的原因。但生而为人,他确实没有输给这世界上的任何人。” “他……” 左文怀斟酌片刻,眼中闪过深深的悲戚,但没有再说话。 他面对的问题太巨大,他面对的世界太惨烈,要背负的责任太沉重,所以只能以这样决绝的方式来抗争,他出卖父亲,杀死亲人,自残肢体,放下尊严……是他的本性残暴吗?只因世事太糜烂,英雄便只能如此反抗。 他一路厮杀,最后仗刀前行。有谁能比得过他呢? 左文怀缓缓站起来,离开了房间。 …… 情报的混乱,主帅的离队在战场上造成了巨大的损失,也是决定性的损失。 银术可死于于明舟牺牲后的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