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杀了……” “他……” “唉,为父只是想啊,为父也未必当得好这个皇帝,会不会就有一天,有个那样的人来,把为父也杀了。”周雍又拍拍儿子的肩膀,“君武啊,你若见到那样的人,你就先拉拢重用他。你从小聪明,你姐也是,我原本想,你们聪明又有何用呢,将来不也是个闲散王爷的命,本想叫你蠢一些,可后来想想,也就放任你们姐弟俩去了。这些年,为父未有管你,可是将来,你也许能当个好皇帝。朕登位之时,也就是这样想的。” 父子俩一直以来交流不多,此时听周雍说了这掏心掏肺的一番话,君武的怒气却是上不来了。过得片刻,周雍问道:“含微的病还好吧。” 君武摇了摇头:“尚不见好。”他迎娶的正室名叫李含微,江宁的望族之女,长得漂亮,人也知书达理,两人成亲之后,还算得上相敬如宾。只是随着君武一路上京,又匆匆回来扬州,这样的旅程令得女人就此病倒,到如今也不见好,君武的烦心,也有很大一部分来自于此。 “女人如衣服,你不必太过伤心了。” 皇帝挥了挥手,说出句安慰的话来,却是分外混账。 有了这几番对话,君武已经没法在父亲这边说什么了。他一路出宫,回到府中时,一帮和尚、巫医等人正在府里咪咪哞哞地烧香点烛群魔乱舞,想起瘦得皮包骨头的妻子,君武便又愈发心烦,他便吩咐车驾再次出去,穿过了依旧显得繁华精致的扬州街道,秋风飒飒,路人匆匆,如此去到城墙边时,便开始能看到难民了。 登上城楼,城外密密麻麻的便都是难民。夕阳西下,城池与河山都显得壮丽,君武心中却是愈发的难受。 他这些时日以来,见到的事情已越来越多,如果说父亲接皇位时他还曾意气风发,如今许多的想法便都已被打破。一如父皇所说,那些大臣、军队是个什么样子,他都清楚。然而,即便自己来,也不见得比这些人做得更好。 自己毕竟只是个才刚刚见到这片天地的年轻人,如果傻一点,或许可以意气风发地瞎指挥,正是因为多少看得懂,才知道真正把事情接到手上,其中盘根错节的关系有多么的复杂。他可以支持岳飞等将领去练兵,然而若再进一步,就要触及整个庞大的体系,做一件事,或许就要搞砸三四件。自己即便是太子,也不敢乱来。 几年前秦爷爷与老师他们在汴梁,遇上的或许就是这样的事情。这看似平安的城池,实已摇摇欲坠。天要倾地要崩了,这片大地,就像是躺在床上皮包骨头的妻子,欲挽天倾而无力,眼看着厄运的到来。他站在这城头,陡然间掉下了眼泪。 不久之后,女真人便攻破了徐州这道通往扬州的最后防线,朝扬州方向碾杀过来。 而这个时候,他们还不知道。西北方向,华夏军与女真西路军的对阵,还在激烈地进行。 范弘济骑着马,奔行在崎岖的山道上,虽然风尘仆仆,但身上的使臣官服,还未有太过凌乱。 在华夏军与女真人开战以后,这是他最后一次代表金国出使小苍河。 虽然战争已经打响,但强者的谦卑,并不丢人。当然,另一方面,也意味着华夏军的出手,确实表现出了令人惊讶的强悍。 时间回到八月二十五这天的晚上,华夏黑旗军与完颜娄室亲率的女真精骑展开了对阵,在上万女真骑兵的正面冲击下,同样数目的黑旗步兵被淹没下去,然而,他们未曾被正面推垮。大量的军阵在强烈的对冲中依然保持了阵型,一部分的防御阵型被推开了,然而在片刻之后,黑旗军的士兵在呐喊与厮杀中开始往旁边的同伴靠拢,以营、连为建制,再度组成坚固的防御阵。 当炮声开始陆续响起时,防御的阵型甚至开始推进,主动的切割和挤压女真骑兵的前进路线。而女真人——或者说是完颜娄室——对战场的敏锐在此时展露了出来,三支骑兵分队几乎是贴着黑旗军的军列,将他们作为背景,直冲拥有大炮的黑旗中阵,中阵在秦绍谦的指挥下结阵做出了顽强的抵抗,薄弱之处一度被女真骑兵凿开,但终于还是被补了上去。 一击未能得手的女真骑兵开始迅速地冲凿,脱离战场,在完颜娄室的指挥下,战场东侧一度出现激烈到极点的厮杀,犹如两个巨大石碾的碰撞,然而在炮兵推进至此前,完颜娄室也已将冲阵的女真骑兵尽量拧成一股,在保持巨大箭矢威慑力的情况下脱离战场,随后环绕战场抛洒箭雨,逼退韩敬后,朝着延州城的北面冲杀过去。 这仅仅是一轮的厮杀,其对冲之凶险激烈、战斗的强度,大到令人咋舌。在短短的时间里,黑旗军表现出来的,是巅峰水准的阵型协作能力,而女真一方则是表现出了完颜娄室对战场的高度敏锐以及对骑兵的驾驭能力,在即将陷入泥潭之时,迅速地收拢大队,一面压制黑旗军,一面命令全军在冲杀中撤出黏着区。黑旗军的炮阵在对付这些看似松散实则目标一致的骑兵时,甚至没有能造成大规模的伤亡——至少,那伤亡比之对冲厮杀时的死人是要少得多的。 真正对女真骑兵造成影响的,首先自然是正面的冲突,其次则是军队中在流水线支持下大规模装备的强弩,当黑旗军开始守住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