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朝靖平二年六月,天下局势正处于暂时的稳定和回复期。 女真在攻下汴梁,掠夺大量的奴隶和资源北归后,正在对这些资源进行消化和归纳。被女真人逼着上台的“大楚”皇帝张邦昌不敢觊觎皇帝之位,在女真人去后,与大量朝臣一道,弃汴梁而南去,欲选择武朝残余宗室为新皇。 女真人的离去并未使北面局势平定,黄河以北此时已动荡不堪。察觉到情况不对的许多武朝民众开始携家带口的往南面迁徙,将熟的麦子稍稍拖慢了他们离开的速度。 至于黄河以北的诸多大户,能走的走,不能走的,则开始运筹和谋划将来,他们有的与周围军队勾连,有的开始扶持武力,打造救亡私军。这中间,有为私有为公的,多半都是出于无奈。一股股这样那样的地方势力,便在朝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情况下,于北方大地上,逐渐成型。 谁都能看出来,自女真人的两度南下,甚至攻破汴梁之后,雁门关以南、黄河以北的这片区域,武朝已经不存在实质上的掌控权。或能一时掌控话语,但女真一来,这片地方军胆人心已破,不存在坚守的可能了。 麦子便要收获,水稻也快差不多了,将要上台的皇帝成为百姓心中新的期盼。在武朝经历如此大的耻辱之后,希望他能选贤任能、励精图治、重振国体,而在蔡京、童贯等盘踞朝堂多年的势力去后,武朝残存的朝堂,也确实存在着振作的可能和空间,大量的学人士子,民间武者,再度开始奔走运作,希望能够从龙有功,一展抱负。甚至不少原本隐居之人,眼见国事危殆,也已经纷纷出山,欲为振兴武朝,献计献策。 而在这段时间里,人们选择的方向,大约有两个。其一是位于汴梁以东的应天府,其二则是位于长江南岸的江宁。 此时,经过女真人的肆虐,原本的武朝都城汴梁,已经是狼藉一片。城墙被破坏,大量防御工事被毁,事实上,女真人自四月里离去,是因为汴梁一片死人太多,疫情已经开始出现。这古老的城池已不再适合做都城,一些北面的官员属意此时作为武朝陪都的应天府,重建朝堂。而另一方面,即将登基为帝的康王周雍原本居住在江宁府,新朝堂的核心会被放在哪里,如今大家都在观望。 这辽阔天地,武朝与金国,是如今天地中心的两方,野心家与实权者们熙来攘往,等待着这下一步局势的变化,观望着两个大国之间的再度博弈,百姓则在这稍许安宁的夹缝间,期待着更长的平安能够持续下去。而在不被主流关注的边缘之地,一场战斗正在进行。 西北,庆州,董志塬,中华农耕文明最古老的发源地,一望无际。铁蹄翻飞如雷动。 阴天,铁甲的骑兵,像是一堵巨墙般冲锋过来了! 平山铁鹞子。 有史以来最恐怖的重骑兵之一,西夏王朝立国之本。总数在三千左右的重骑兵,人马皆披铁甲,自西夏王李元昊建立这支重骑兵,它所象征的不仅仅是西夏最强的武力,还有属于党项族的贵族和传统象征。三千铁甲,父传子、子传孙,代代相续,他们是贵族、军官,亦是国本。 对于统帅铁鹞子的大首领妹勒来说,眼前这仗,并非是铁鹞子遇上的最艰难的阵势,将要进行的,只是一次平平无奇的交锋。从山中出来的这支悍匪军队触怒了李乾顺,西夏大营超过七万人都已经开始拔营东进,但他们并非是为了这支军队而来,而是在延州丢失之后,西夏高层不得不放弃立刻往西推进的计划,在小麦收割的重要关头,稳定下后方已经进了肚子的战果,并且避免被躲在一旁的折家军摘了桃子。 在此之前,西夏已经被种家压着打了二十年,李乾顺能够一战拓开西北局势,西夏才隐隐有了中兴之势。然而这样的势头才进行到一半,被人从后方捅了这样的一刀,李乾顺心中的怒火可想而知。 这些年来,因为铁鹞子的战力,西夏发展的骑兵,早已不止三千,但其中真正的精锐,终究还是这作为铁鹞子核心的贵族队伍。李乾顺将妹勒派出来,便是要一战底定后方乱局,令得众多宵小不敢作乱。自离开西夏大营,妹勒领着麾下的骑兵也没有丝毫的拖延,一路往延州方向碾来。 六月二十三的上午,两军在董志塬的边缘相遇了。 骑兵也好,迎面而来的黑旗军也好,都没有减速。在进入视野的尽头处,两只军队就能看到对方如黑线般的延伸而来,天色阴霾、旌旗猎猎,放出去的斥候轻骑在未见对方主力时便已经历过几次搏杀,而在延州兵败后,铁鹞子一路东行,遇上的皆是东面而来的溃兵,他们便也知道,从山中出来的这支万人军队,是不折不扣的悍匪劲敌。 这样的认知对铁鹞子的将领来说,没有太多的影响,察觉到对方竟然朝这边悍勇地杀来,除了说一声大胆外,也只能说是这支军队连番大胜昏了头——他心中并不是没有疑惑,为了避免对方在地形上做手脚,妹勒命令全军绕行五里,转了一个方向,再朝对方缓速冲锋。 只见视野那头,黑旗的军队列阵森严,他们前排长枪林立,最前方的一排士兵手扶斩马巨刃,一步一步地朝着铁鹞子走来,步伐整齐得犹如踏在人的心跳上。 当两军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