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极重脸面,新娘子被劫的事关系重大,这个消息甫一传回府中,就被封了起来。 “只怕就算谢揽怀刻意封锁消息,仍逃不过有心人的耳目。” 亭子里,裴玉斐没正形地靠着柱子坐下,他沉吟道:“今日的宾客又皆是城中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谢揽怀初继大任,未必能压得住。” 谢揽怀的父亲去年意外离世,措手不及之下,他仓促背负起谢家,却是初出茅庐,少不更事,相比于平时打交道的人精,手段自然更末一流。① 毕竟他所接触的,都是曾跟他父亲在同一张谈判桌上做交易的对手。 谢书台也不禁担忧:“陈家那边知道这个消息了吗?” 记忆里,这回嫁给谢揽怀的就是陈家的长女,陈玉琼。 裴玉斐看她一眼:“陈家?他们跟谢府的利益牵扯不多,就算是知道了,也于大局无碍。” 谢书台奇怪道:“既是谢陈两家联姻,陈家丢了个女儿,怎么就无关大局了?” “谁跟你说谢家是跟陈家结姻了?”裴玉斐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绕玩着手上的玉带,他语速快了些,“陈家只有一个儿子,哪来的什么女儿?” “怎么可能?”谢书台心头一跳,不祥的预感从心底涌出,她连忙翻出喜帖,“明明是……” 她迅速将那张喜帖打开,目光找到新娘的名字,本欲辩驳的话僵在喉间,谢书台睁大了眼:“怎么会这样?” 新娘的名字写的不是记忆里的陈玉琼,而是一个从未听闻过的…… ——洛怜枝! 谢书台如遭雷击,手上的喜帖似有万钧之重。她眨了眨眼,瞳仁里流露出迷茫来:“这不可能!” 她记得是陈玉琼嫁给了谢揽怀,正如她记得前世两人昏礼后一个月的春猎,陈玉琼以一身极为精湛的马术赢得头奖,场上女子皆对她钦佩不已。 她跟陈玉琼私交不多,两人的关系只停留在最基本的招呼客套上,可前世谢若和遭掳,陈玉琼不顾处在风雨飘摇之中的谢府,宁死也要出城为她找回小弟。 ——结果她真的死在了叛军的乱刀之下,尸骨全无。 那时叛军攻势正猛,谢书台身为谢家唯一还“活着”的人,不能随意出城,最后只好在众人的劝解之下,凭几片破碎的衣料为她立了座衣冠冢。 那样鲜活的陈玉琼,那样热烈的陈玉琼,如今裴玉斐告诉她根本没这么个人—— 这让她如何接受? 看出她情绪不对,裴玉斐从她手中抽出喜帖,揉折之后随意扔往一边:“书台,你先冷静。” 谢书台冷静不了,她感觉自己的心脏正在发冷,连带着牙齿都开始抖。 “书台。” 裴玉斐坐在她身前,他按住谢书台的两肩,声音轻缓:“你听我说,现在谢家上下乱成一团,谢揽怀自顾不暇,谢扶疏年纪又小,你既然在这,应当想办法帮衬才是,不该自己先乱了阵脚。” 这话果然有用,谢书台渐渐回神,她的瞳孔也开始恢复焦距:“我该怎么做?” 裴玉斐问:“你知道洛怜枝是谁吗?” 谢书台摇头,城中的大户里并没有姓谢的人家。 等等! 城中大户人家里没有一户是姓洛的? 喜轿遇上马匪,城外的歹徒…… 谢书台想到关键,立即道:“她不是城中人?” 虽是问,语气却实然笃定。 裴玉斐点头印证了她的猜测:“她是皇城人。” “皇城人?皇城人怎么会嫁到岸止城来?” 虽然这些年岸止城早已成为一个普通的城池,但是对于皇城那种遍地天潢贵胄的地方来说,此地与当年那个发配罪犯的小镇无异,都是个民智未开的粗鄙之地。 粗鄙之地,教化乡野鄙夫,是他们那种上等人看一眼都要嫌脏了眼的存在,又怎么会嫁到这里来? 隐约间,谢书台觉得这场婚事远没有表面看上去那样简单。 裴玉斐道:“这事说来话长,要从去年的秋狩说起。” 他声音缓缓,谢书台未曾经历过的往事就这么跃然浮现于眼前。 在裴玉斐的叙述中,谢书台知道了这位洛怜枝之所以大老远从皇城跑过来,是为了省亲。 去年秋日,她不知从哪里听说了洛家竟然有远在千里之外的岸止城的亲戚,便心血来潮地准备起来,想要与多年前被流放边陲的“亲戚”恢复走动。 彼时正值谢家秋狩,洛怜枝意外与家人失散,误闯入谢家秋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