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音这几日过的有些忐忑,沈却当真与她一样,记得之后的事。还特意提醒她许久之后的公主生辰宴。 她不知他是否还记恨自己拆散他与青梅,万一仍想置她于绝境该如何是好? 她见过沈却的手段,残忍又严酷,尤其是对待仇人,当初广陵老道落在他手上,接连一月,他回来时衣袍上都带着血迹。她能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到后来带着潮湿的腐烂。 次数多了,岑音便躲着他,她有时也会想,这样有什么意思?可是她已经走上了这条路,再没有回头的机会。沈却无论是什么样的人,她都要爱他,爱他的一切。 直到他杀了岑中行。 “你躲着我?”沈却换了一身衣服进了她的床帐之内。 他拨开她遮挡在脸上的头发,手掌如蛇腹般冰凉,贴附在她脸颊,最终落于颈间。四目相对,他不让她躲,岑音闭眼,他抵上她的额,争夺尺寸间的稀薄空气。 岑音环上他的脖子,转移话题,“岑中行找到了么?” 沈却不答,指腹沿着她颈边摸到锁骨,轻轻按了一下。 岑音把这视作一种提醒,提醒她上进一点,她要再努力一些,让他也对自己上心。 “现在?” 她的手滑到他肩上。 沈却的唇线倏忽变得平直,从她身前离开,坐到拨步床的外边。 “快了。”他答。 从拨步床的顶上垂下的一层轻纱隔开了两人,纱帐随着外面吹进的风微微摆动,连带着帐外人的侧影变得不甚清楚,直到人走后才明白他和她说的不是一件事。 岑音不知所措,那时喜怒哀乐已经被这一人掌控,她与他的关系已经完全倒转。岑中行还在,岑音可以借势欺负他,但两人一旦从那个笼子里逃出来,依附关系便会倒转。 岑音的心一直落不到实处,当时的她已经一无所剩,除了他。 她依附着他。 重来一世,岑音才深切认识到何为当局者迷。这就是与狼为伍的代价,稍有不慎自己也会粉身碎骨。 当初广陵天师死得多惨她是知道的,就在他出事前一个月还收到了沈却亲备的贺礼,两人坐谈叙旧,不亦乐乎。 沈却甚至还亲手抄了一本经文赠给这位恩师,转眼就将其踩入尘泥。 岑音并不可惜,人就该这样,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怎可轻易放下。瞧这一世,沈却不也没让他讨厌的人好过么? 孙伯扬或许哪里得罪过他,李成州的儿子前世没有出事,岑音直觉相信这次是他做的。 沈却会放过她吗? 扪心自问,除了拆散他一桩好姻缘,以及两人住在岑中行眼皮子底下时她总让他被别人笑话…… 岑音睁开眼,截住思绪。 又是黄昏,太阳渐渐落下,天边由深红变成橙黄,余晖洒落在青瓦白墙,竹木花草之间,添了抹柔和的光调。容青居里人影稀疏,几盏灯火陆续点上。 绿珠给她的手上好药后舒了一口气,“今日已经好了许多,肯定不会留疤了。” 几天前岑音受伤回来,她是最伤心的一个。念念叨叨了一整天说岑音最近是犯太岁,还弄了个火盆让她跨了去晦气。 岑音现在想起还要失笑。 绿珠以为岑音为此高兴。“小姐额上的青痕也完全褪下去了呢。” “真的?”岑音示意她把菱花镜递来,自己又照了一会儿,俄而从那张可以躺靠的松年椅上坐起,望一眼天边霞云,仪态不佳地打了个呵欠。 如巧过来时正见到这一幕,给她行了礼,随后高兴道:“二小姐这是好了?” “大差不差。”岑音淡淡回道。 如巧知道自己上次领岑音去前厅得罪了她,脸上讪笑着,“夫人估摸着也是如此。丞相这会回府了,两人都在朝晖堂等着看看您呢。” “知道了,我就去。”岑音招手,绿珠回房中取了数十枚铜钱给了如巧,“有劳姐姐跑这一趟。” 如巧受宠若惊,“哪里哪里,总归是二小姐的事情,今日夫人老爷也是为了小姐的大事费心,奴婢不过是走几步路而已。” 她将铜钱收入袖中,行礼后先回了朝晖堂。 也不缺她提醒这一句,岑音只盼着她别给自己使绊子,既然找她,那定然是李成州的二儿子身体不容乐观。 他的二儿子叫李业,四年前及冠后入京被圣人授官工部司郎中,也是个不学无术的主。岑音记得这人得知她要做他的继母还特意来刁难过他,沈却和她的事闹大,他在其中没少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