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威安静地站在门后,并没有进来,神色冷漠庄重,铅头警棍夹在右边腋下,左手插在领巾下的大衣翻领里,看起来跟他平时在城里巡逻时的样子没什么不同。 可艾潘妮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沙威的眼神变回了她上辈子记忆中的样子,锐利的灰色目光在帽檐遮掩下显得忧郁阴沉,如同发现猎物的鹰隼或恶狼,毫不动摇地盯着目标——他从一开始就只注视着马德兰市长,完全没有注意艾潘妮和芳汀的存在。 他甚至没有向任何人打过招呼,就那么伫立在门口,既不进来,也不离开。 艾潘妮低头看看芳汀,发现她眼神里带着恐惧,于是把手从她手中抽出,摸着她的脸安慰几声后,就站起来迎向门口,艾潘妮走近了一些,忽然对着沙威哑然失笑:“哎呀,你的领子是怎么搞的?” 听到艾潘妮的声音,沙威全身微微一震,猛地反应过来她也在场,原有的冷漠裂开一道缝隙,复杂的表情爬上他的脸:“你怎么也在这儿?” “我来照顾我最好的朋友,倒是你——”艾潘妮强压着笑意,尽量镇定地指着他的左耳说道:“你的皮领搭扣,为什么挂在耳朵上?” 沙威愣了愣,条件反射地抽出左手摸上耳朵,然后尴尬地几下就硬把搭扣从左耳上掰到脖子后。艾潘妮从没见过在着装上闹出过这么大笑话的沙威,他平时完美主义情结严重,对任何事都一丝不苟,尤其是自己的仪表,这不太正常。 “现在没问题了,你是来找我的吗?”艾潘妮轻轻地问道,她不想惊扰到芳汀。 一只大手搭上了她的肩膀,是马德兰市长:“不,亲爱的。我想他是来找我的。” 艾潘妮长吁了口气,原来是公事啊。 “我知道您的来意,沙威。”马德兰市长平静地看着高大的警官,对方用刀子一样的眼光紧盯着他,像是要用目光把老人钉死在墙上或地板上一样。 “好啊,那就快走!”沙威的声音被刻意压低,但任何人都能听出语调里潜伏的狂热和粗暴,与其说是说话,不如说是在低吼。 然而马德兰市长又转头看了看艾潘妮,然后侧身指向病房里通往隔壁小套间的门:“基于不言自明的理由,我们何不换个地方聊聊呢?我想单独跟您说句话。” 艾潘妮眼看着沙威磨了磨牙,她仿佛能听见那种凶残的咯吱声——在她的意识深处,简直是魔鬼一样的声音。今天到底是怎么了,一些令她胆寒的东西,如鬼魅般重新找上门来。 她不由得脸色发青,浑身哆嗦了几下。 沙威的灰色目光动了动,居高临下地把艾潘妮的反应尽收眼底,他皴起眉头,似乎思考了几秒后,抬起下巴示意马德兰市长先走。 两个男人一前一后进入隔壁套间,门被关上了,艾潘妮摸着胸口深呼吸两次,让自己镇定下来,转身回到病床前坐下。 “没事的,他找伯父谈公事,一会就好。”艾潘妮握住芳汀颤抖的手,抚摸着她的脸,低声安慰:“跟您没关系,一会我还要让他向您道歉呢。” 芳汀过了一会才从激动状态中缓和下来,摸着苏珊的脸和头发,断断续续地说了很多,大多是要听话,要学好,照顾好自己之类的。苏珊眼里全是泪,一会就忍不住往下流。艾潘妮以珂赛特正在感冒,嗓子发炎没法说话为由,让芳汀对【珂赛特】不言不语的问题放下了心。 一切还算平安顺利,艾潘妮觉得十分难受,珂赛特还是没能带来到床前,同时她又有点庆幸,至少苏珊充当了珂赛特的角色,给已经有点糊涂的芳汀以极大的安慰。她不知道这么做是不是对的,但至少现在芳汀看起来十分幸福。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隔壁的动静越来越大,虽然听不清具体细节,但已经是吵架的样子。噪音穿过木门,令病人所在的空间也嘈杂起来。 “拜托,这俩人在搞什么?”艾潘妮忿忿地回头看着木门,忽然感觉手被抓住了。 “潘妮,潘妮。” 芳汀轻轻地呼喊着她,艾潘妮转回头来,发现芳汀的深蓝色眼睛清亮清亮的,正以极大得温柔直视着她的瞳孔,耳边传来虚弱如耳语般的话:“珂赛特就拜托您和马德兰先生了。” “您说什么?”隔壁的噪音让艾潘妮没听清,她把耳朵侧过来贴近芳汀的嘴:“能再说一遍吗?” 芳汀的声音里带着笑,轻柔如春风,温暖如阳光:“我祝福您,和沙威先生,一定会幸福的。” 隔壁的争吵声更大了,甚至还夹杂了什么人撞上什么东西的声音。艾潘妮忍无可忍,站起来准备去管管那俩不懂事的大老爷们儿,她低下头对芳汀说:“亲爱的请稍等,我马上就回来。” 在艾潘妮眼中,芳汀露出她一直以来的笑容,温柔和暖,美丽得像个天使。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