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曦月还在发脾气。她身旁的张旭满脸阴鹜。 他斜着眼睛瞥着身边这个明艳高贵的女子。 张旭来姜维大军之中,当然不是为了她。 他有自己的打算。他要建功立业,要封侯做爵,要荫庇子孙。杨长史太溺爱此女,竟命令他当此女的私人护卫。 张旭是个沉得住气的人。 抓住杨曦月,就是抓住了杨长史。 而抓住了杨长史,就等同于抓住了成都的文武百官。 整个蜀地,大概只有姜维看不透这个道理。但杨曦月就偏偏要姜维。 张旭看向杨曦月的眼神中,带着不易察觉的嘲讽。 这么蠢的人,生在杨长史家中,真是十辈子修来的福分。可惜,杨长史教出这样的女儿,就不太福气。 这个杨家贵女正在大骂姜维的侍卫。 “他什么意思?我身为杨长史的女儿,多问一句姜维的行踪,难道都是泄露军机吗?他是什么身份!也敢跟本小姐谈军机?没有我爹,连军都没有,谈什么军机!” 张旭看了一眼大帐外。帐门开着,外面来来往往的军士都听见了。 他们装作若无其事。但加快离开这顶大帐的脚步,无声地诉说着他们心中的不满和担忧。 难道大将军真的在成都被为难了?所以才任由杨曦月在军中如此大放厥词? 他们之所以迟迟没有与杨曦月和张旭冲突,是因为担心给大将军带来麻烦。 在剑阁大军中揪心等待的众将士,终于在太阳升起中天的时候,等来了好消息。 大将军回营了。 崔若愚刚爬上剑阁,就听到姜维才到军中。 她满腹疑惑地去找杨曦月。还没到帐里,就看见杨曦月像一阵风一样地走出了大帐。 崔若愚连忙走过去。杨曦月完全没看见她,径直走了。 崔若愚扑了个空,看着杨曦月走了,怅然若失。 难道昨晚那碗汤,只害了崔若愚一个人? 张旭走过来,似笑非笑地打量崔若愚:“要争宠露头,要先学会看眼色。不是你该来的时候,回去吧。” 崔若愚扯出一个虚假的笑容。又看了一眼杨曦月欢快的背影。才慢吞吞地走回自己原来落脚的营帐里。 营帐里的人都出去了,也不知道是何事。崔若愚因为杨曦月的事,被帐里人有意地冷落。 以后要怎么办,才能收拾姜维?她总不能长时间呆在蜀军中。 她神情严肃,出神地在地上比划着。 想得太入神了,以至于有人在她耳边叫了好几回,她才猛然醒悟。 “啊?啊?”崔若愚惊慌失措地回过神来,看着那个一脸惊讶看着她的士兵。 是替姜维守帐的那位大哥。“小老弟,你这俏模样,怪喜庆的。你在写什么?” 崔若愚随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写在地上的字。 杀姜维。 崔若愚吓了一跳。她连忙解释:“大哥……我不是那个意思……” “什么意思?”大哥坐到她身旁:“这写的什么?我不识字。” 说完他羞涩地笑起来。 崔若愚侥幸,背后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汗。她赶紧把地上的字都抹掉了,低声说:“想家了。” 大哥拍拍她肩膀。拍中了她的伤口。她猝不及防惨叫一声。 “怎么了?”大哥连忙停下,关心地问。 “之前受的伤。”崔若愚吃痛,眼泪差点下来。 “碍事吗?我这有药,我给你上一些。”大哥回身出了帐,回去翻自己的铺盖。 很快他就拿着一小包药粉过来,要给崔若愚上药。 崔若愚连声拒绝了。“不碍事不碍事。” 但大哥还是把药塞进她手中。“你和我弟弟差不多年纪。别跟哥哥见外。” 崔若愚只好收下了。“你弟弟在家里陪着家人吗?” “嗐!他比我短命。早就没了。在祁山没的。”老哥坐她身旁,惬意地伸直了双腿。用若无其事的语气说着。 崔若愚充满歉意地看了他一眼。“抱歉。” “嗐,又见外。这年头,这种事一定要看开。不然,只是折磨自己。仗打了一次又一次,谁能保证自己一直吉人天相?”大哥轻描淡写地说。“剑阁附近很多小寡妇,甚至有女的还没嫁过去,男子就战死了。这些算有福气的。刚嫁过去两天,男的上战场,生死未卜。活活守寡。真造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