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载光阴如白驹过隙,陈衣已于血海徜徉千年之久。 “血海无边,回头无岸…” 那日,他停下脚步,深邃苍茫的眼眸,不再遥望无边无际的血海,而是垂着首,注视着脚下的路,自嘲呢喃: “呵,可笑。” 渐渐的。 他的眼前再无血海,脚下再无道路,他闭上眼睛,用心感受,朝相反方向走去:不知走了多久,他豁然驻足。 “哈,是我着相了…” 如梦初醒般的轻笑,飘荡在空无一人的血海: “是海便有尽头,血海无边,只因尽头不在血海,而在心中,血魔那阵,困的也不是我,而是我的…道心。” “破阵的方法,从不必刻意去寻找…” 陈衣猛地睁眼,四面八方的血潮,顷刻褪去。 “我让此处是彼岸,此处便是彼岸!” 此间少年,受困千载,一朝回首,困龙出海! … 如今。 魔土无至高,仙国一家独大,吞并半数魔宗。 万古魔山不在此列。 危难之间,魔主婵红衣挺身而出,凭一己之力与仙国元婴鏖战十天十夜,末险胜半招,拖着垂死躯凯旋归来。 “我携九转金丹,请魔主出山!” 陈衣踏出血海那日。 有魔修手捧宝盒,于魔山下大喊:事实上,此人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这些年每日皆有魔修献药。 当年一战。 婵红衣焚血燃魂,伤及本源,较之血魔老祖伤势,犹有胜之,虽说魔山存秘法,能叫她夺舍重修,再活一世。 然而。 心存死志,回天乏术,纵是大罗金仙下凡也难救:魔土谣传,陈衣与血魔老祖,共陨血海之下,她不愿独活。 庇佑魔山千年,是她身为魔主的职责。 两不相欠后,她一心只想随挚爱而去。 于是。 世人皆知,魔山之巅,有一痴情女魔,不畏生死,弥留之际依旧在这漫漫红尘中,苦等心上少年,誓死方休。 日上三竿。 魔山走出一女婢,苦笑道:“公子,你走罢,我家主人不愿见客,她命我转告,情意她承了,但无福消受。” “魔主!” 前来献药的魔修心中大悲,不禁高声相劝:“那人归墟多年,恐怕早已投胎转世,你又何必继续画地为牢?” “喑!” 话音未落。 山间忽有凰鸣响起,婉转凄哀,要人心碎。 “魔主要陨落了!” 翌日。 魔土传出消息,有人欢喜有人忧:这位以女流身,却撑起了魔土半边天的奇女子,终究还是要老于岁月了么? 到死,也未等到那个执着半生的白衣少年。 与此同时。 魔山之巅,一袭红衣翩翩起舞,哪怕白发及腰,容颜不复美好,但却有股临近登仙的气质,令人下意识惊叹: 年轻之时,定然也是惊艳至极。 在她身旁,一只黑凰悲鸣:她能感受到自家主人的生命之精正疯狂流逝,至多三日便要凋零九幽,谪落红尘。 “凰儿,少爷不会死的,对不对?” “我不相信他死了,他一定是嫌我我了,哼。” “坏蛋,大骗子,再也不理他了!” “少爷…” 一曲舞罢,相思不解,女魔依偎着黑凰,低声啜泣。 又过三日。 女魔一身元婴魔气,彻底散尽,没了魔气护体,她的倾城容颜迅速衰老,走向枯败,俨然呈现油尽灯枯之相。 她的时间到了。 “凤儿,我死后,万古魔山就麻烦你了。” 靠着黑凰羽翼,婵红衣在笑,分不清是喜是悲:“如果少爷还活着,如果他来寻我,替我跟他说…对不起…” 对不起,我不能再等你了。 这一日。 万古魔山上,黑雪飘扬,漫天紫金莲片片零落,八千丈魔气坠下九重天,无数魔山弟子悲恸大哭,诉尽悲凉。 那头黑凰踌躇片刻,驮着婵红衣,来到长生山:主仆二人初见的地方,它希望能有奇迹出现,尽管渺茫无比。 “若人生只如初见…” 气若游丝的女魔竭力睁开眼,喃喃呓语:“凰儿,莫要将我放在这山,万一他归,见我容颜不再,会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