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灯光撒下,将奢华宽敞的包厢照射得一尘不染,崔护却只觉有无数看不见的微尘漂浮在四周,压抑陈旧的细小微粒锈菌一般爬遍了肺部到喉咙的全部空间,让他无法负荷乃至难以喘息。
他的喉咙仿佛塞了一团棉花,耳侧泛着绵延的热意,他强迫自己看着顾宝珠那双无时无刻不在骗人的眼睛,喉结滑动了一下,“这太奇怪了,我不可能任由我们就这样继续下去,你总是在敷衍我,欺骗我,不应该是这样的……”
顾宝珠觉得他应该还没有说完,于是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果然,他的语速更快了,因为过于激动所以脸颊也染上淡淡的红晕,他的声音拔高了些,像是公鸡一样伸长了脖颈,“你到底怎么看待我们之间……我们的友谊,难道说我在你眼里就是可有可无的那类人吗?”
顾宝珠露出急切的挣扎的表情,准备立刻着手否定。
崔护却依然没有露出停下的意思,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脸上的表情甚至开始愤愤不安起来,他攥紧了顾宝珠的手腕,用力地在顾宝珠脸上寻找着蛛丝和马迹,“还是说我对你太好了,让你都忘了我是什么样的人了,你是不是觉得不管你怎么对我,我都会一如既往地信任你,喜欢你……”
“……”
奔腾的小野马已然刹不住车,是时候轮到她这只带刺的玫瑰带带节奏了。
顾宝珠眸光颤动了一下,痛苦地皱了皱眉,刚要开口解释便连忙捂住了嘴巴,俯下身剧烈地咳嗽起来。
崔护连忙为她拍起背部,看着她的脸侧因为咳嗽而染上不正常的的红晕,睫毛濡湿地颤抖不已。
“怎么这么严重,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崔护皱眉问道。
顾宝珠努力止住咳嗽,大口地喘息着,捂住嘴巴的手掌缓缓松开,忍不住仔细看了一眼。
哦,没有血。
哈,这真是一点也不玛丽苏。
顾宝珠呆愣地看着手掌,眼中的湿意仿佛连同双唇也沾染了似的,苍白的双唇也变得润泽,柔软的发丝被汗水黏连在脖颈和嘴边,让崔护不由眼光躲闪,摒住了呼吸。
但他仍旧下定决心,绕过她的后颈将她拢到身旁,轻轻地将脸颊贴在她的耳侧,双唇紧抿着蹭过她的耳朵,额头抵住了顾宝珠的脸侧,眼角有着细碎的痒意。
“告诉我答案,顾宝珠。”
嗯……我被人摁住亲了一会儿,但这并不是什么大事。大致的结果就是我拿到一颗看起来不菲的宝石纽扣,江俨陷入了舆论的漩涡,所以我大概能够安生一段时间。
顾宝珠把这些话全部咽到了肚子里,喘息落下时,眼角的泪水也顺势滑落,她有些虚弱地靠在椅背,露出一点苦笑,“我只是精神很不好,有时候会突然睡着了,因为想要强打起精神,所以把嘴唇咬破一点,但是并不怎么严重……”
崔护睁大眼仔细看着顾宝珠的嘴唇,像是要从里面找到某人的牙印或者其他什么似的,他的睫毛不安地颤动着,整个人像是要趴伏在顾宝珠的身上,俨然一副要将两个人的呼吸、体温彻底焊在一起的样子。
“你精神不好,为什么还要问我数学题?”崔护凝视着顾宝珠,大大的眼睛里有着浓浓的疑惑。
顾宝珠又断断续续地咳嗽了两声,总觉得崔护近日来变得尖锐了不少啊……
她的眼睛颤动了下,嗓音带着沙沙的哑意,“对不起,我只是……突然觉得很孤独,原来一个人在生病的时候那么无助,即便只是暂时性的生理不适,我也越发觉得现实当中积攒下来的美好东西是多么的珍贵和难以割舍,我只想抓点什么来让自己好受一点,于是我就想到了你,你是我为数不多值得信任的朋友,我想要联系你,却不想过多的打扰你,只好问问题试探……”
崔护那双疑惑又痛苦的黑眸深深地凝着顾宝珠,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看起来像是被气笑似的,但是又没有爆发的征兆。
顾宝珠不忍再说下去了,她觉得不该是这样的反应,至少应该有点诧异才对……
崔护的双唇蠕动着,脸上露出了怪异的微笑,“你还不明白吗?”
啊?我应该明白吗?
顾宝珠赶紧微微瞪大了眼睛,让自己看起来无辜又愚蠢,“明白什么?”
崔护将顾宝珠咳到发红的脸颊掰正,呼吸骤然短促起来,他的耳旁仿佛有万千风声呼啸而过,尖叫着慌乱着挤入喉咙,吞下了顾宝珠微不足道的低鸣。
他只是毫无章法地侵吞着一切,颤抖地睁着眼睛,妄图从顾宝珠那里得到新鲜的没有微粒的空气和水分,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够冲刷掉胸腔之中遍布的锈菌。
“看着我,”他大口吞咽了一下,大片的红蔓延至痉挛的脸颊,喉间甚至发出了轻促的哨音。
我他妈说得是这个意思吗?!
顾宝珠瞪大眼,喘息着将他推远,有些难受地留下眼泪。怎么说呢,今天亲得有点麻木了,反倒发挥不出演技。
崔护拽起顾宝珠的手掌放到自己腰侧,手指在她的手背轻刮了一下,幸福地笑起来,“你想我了,就是这么简单。”
“你他妈在做什么!”顾宝珠甩开他,有些激愤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