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是简陋的小镇客栈中,颜浣月放下粗瓷小碟中已切了一半的山药紫薯糕,起身与封烨一同出门。
走出屋檐时,檐下两只新燕正乘着春风飘絮,从前院屋脊上空飞回。
它们家三只破壳不久的小雏鸟早早地伸出一头乱羽的小脑袋并列在窝边,张着嫩黄的喙,叽叽喳喳地要食吃。
还有一只最瘦弱的,被雌燕挑出来放在窝沿上,怕它的病症染到其他子女。
它曾几次三番爬回窝中,次次被母亲挑出来隔在一旁。
不被喂养,几次哆哆嗦嗦地返窝,已耗尽了它的力气。
它也没了同兄弟姊妹们一样乞食的活力,蔫蔫地趴在窝沿上,因无力维持平衡,有些摇摇晃晃。
从破壳就被淘汰,等待它的,只有从窝边掉下来,早早结束这短暂的生命。
颜浣月与封烨刚走到院中时,小病燕跌了下来。
正立在窗边的薛景年伸手一接,热乎乎的小病燕落到了他掌心中。
薛景年看着稀奇,用指尖摸了摸它的小脑袋。
以为它是被同窝的兄弟姊妹挤下来的,怕它错过了喂食,当下足尖一踮,将它放回窝中,而后也跟上了封烨的脚步。
几人刚踏进前堂,就见裴寒舟正要踏下往后院来的矮阶,他身后还跟着虞照的师父,玄虚峰许逢秋长老。
许逢秋一见封烨,便疾行几步,眼含不死心的期待与忐忑,问道:“封师兄,阿照当真......难好了?”
封烨说道:“是。”
好好一个弟子,出门时还活蹦乱跳的,不消几日就传来噩耗。
许逢秋奔袭这一路上多少还是抱着些希望的。
纵是平日里相当可信的封烨肯定了虞照的状况,但他不见虞照,还是不会彻底死心。
裴寒舟见几人前来,第一时间便注意到裴暄之未曾同来,却倒也并未先开口问他的下落。
只是提袍步下矮阶,走到颜浣月身前,单手掐诀轻轻指向她眉心,一道温厚的灵力漫入她筋骨探查伤情。
裴寒舟的语气很平淡,却含着几分微不可查的关切,
“我听闻了你顾及同门之谊,剖取心头之血救你虞师兄的事,这原是有情有义之举,然你年岁尚轻、修为尚浅,此法损伤甚重,以后还是莫要再行此法,好好修炼,好好成长便是。”
说着拿出一个小小的白瓷瓶递给她,“这是天衍灵脉源头中五行之气所凝甘露,对你的伤会有益处。”
颜浣月双手承接,敬道:“多谢掌门真人,还有一事......昨夜偶逢此地有玄降败类杀人炼丹,裴师弟原本与我同去试探虚实,却被前来报复的另一个玄降中人重伤......”
封烨也说道:“原是我同意了他们的计划,让年轻人都去历练一番,是我考虑不周......”
裴寒舟却颇有些意外,说道:“他的性子,不愿去谁也扯不去,想去了怎么也拦不住,他虽身
弱却有此心,倒是不负裴氏血性,是他修为不够,你们不必自责。宝盈,引我去看看他。”
说罢便抬脚跟着颜浣月往后院去,封烨等人亦随其后。
等走到檐下时,却见一只蔫哒哒的雏燕趴在地上,奄奄一息。
薛景年疑惑地抬头看了一眼窝中和谐的一家五口,说道:“刚刚就掉出来了,我才放回去,怎么又被挤出来了?”
裴寒舟抬手轻轻一招,那雏燕便腾空而起,飘到他掌中。
它耷拉着双眼,滚烫的小心脏在他掌心中鼓动,无力的翅骨撑在他掌中,微弱地朝他张了张暗黄无光的喙。
他的神色向来沉肃,却在此时低眉,输了一缕微弱的灵力给那雏燕。
“它身上带病,不比同窝的手足们强壮,是被父母淘汰的,送回去还是会被择出来等死。”
说罢便将那只小病燕拢入袖中,抬手推开房门。
屋里虽也简陋却也收拾得干净整洁,案上陶罐里插着一枝雪樱,桌上粗瓷小碟里还放着切了一半的点心。
裴暄之薄薄一个躺在被中,一见他也并未有多么激动,只是例行公事一般唤道:“父亲。”
未见他时倒还好,一见他如今的病容,裴寒舟还是不免心尖一揪,几步走到他病床前,俯身问道:“伤到了何处?”
裴暄之耷拉着眉眼说道:“不过是心口被那纸人击了一下,只是疼痛罢了,伤得并不重,不必担忧。”
裴寒舟撩袍坐到他床边,掐诀想要看看他如今的伤情。
可还未开口,裴暄之便说道:“方才封长老已为我查看过恢复情况,又输了不少灵力,您不必再耗费灵力了。您忽然到此,是为何故?”
裴寒舟还是掐诀,将灵力灌入他眉心查看情况,低声说到:
“是你虞师兄的事,也听说你颜师姐剖取了心头血,你又染了风寒一直不好。”
“哦。”
裴暄之没想到他会亲自前来。
若被父亲带回去,一路肯定会严加看管。
恐怕踏上天衍宗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自己关去闭关,去鬼市的事自然要横生许多变故。
因着这份并不怎么熟悉的关怀扰了他的计划,他沉默了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