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内烛火温暖,映出室内床沿边一道背对着屏风的朦胧身影。
那人影雪肩微露、垂首揽衣的姿态很是模糊。
但若是有心之人,便能从那些模糊的色彩中分辨出她的衣衫、肌肤、长发。
裴暄之坐在屏风外的桌案旁,捧着一碗极苦的药,面无表情地一口一口抿着,喉结亦时不时悄无声息地上下滚动着。
颜浣月掀开衣襟,清理着锁骨处的伤口。
明德宗的试炼小秘境确实不简单。
她在秘境中时能察觉到自己身上痛了几回,知道是受了伤了,但并不严重,那个时候也是没有停下来的空闲的。
这会儿回来一看,果真还是有五六处伤口正在渗着薄血的。
她用银簪挑着药一点一点涂抹在锁骨下,丝丝凉意渗入血肉,还带着点麻痛。
裴暄之碗里的药味在房中四溢,熏得人眼睛几欲落泪。
她略微回首,随口问道:“你何时开始吃药的?如今吃的药是谁开的?”
裴暄之垂下眼帘,规规矩矩地看着碗中的药汤,说道:
“是温掌门配的药方,能令心契更好地接融于我,说是团成丹丸会损了其中一味灵药的药性,只就这么熬着喝一段时日。”
颜浣月抬手扇了扇伤口上涂抹的药,待觉得晾得差不多了,这便将衣襟拢好站起身来。
她帮他将床铺再铺展了一下,这才转出屏风将药瓶放到他面前。
“多谢你这伤药,那你喝了药早些休息,我先回去了。”
裴暄之仰头喝尽碗中的药,放下药碗,起身送她出门。
颜浣月含笑在他身前虚挡了一下,“不必送了,你尽快休息,等出了岁寒秘境,我就来找你,可好?”
裴暄之并不想在这种关键时候拉扯她,便未再强行跟着她,只立在门边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第二日起,颜浣月开始随着过了试考的一些弟子们共同跟在封烨身边听经修炼。
一连三日,每天都是早起晚睡,直至进入岁寒秘境前的半个时辰,仍在运转着法诀。
随着明德宗掌门温俭亲手开启岁寒秘境,各宗门弟子皆按照顺序跃入秘境之中。
颜浣月最后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丹药黄符等物是否带得足够。
而后借着最初的人群变动,跟在虞照等人身后进入了岁寒秘境,一进去便是在一片遮天蔽日的古林之中。
同虞照、谭归荑同行的,还有谭归荑的师姐林笑枫。
原本人多看不出什么,可等到各个队伍分散开来,虞照等人也往别处走去查看秘境时,颜浣月才发觉几日前见过的魏青佩竟也不近不远地跟着虞照等人。
周蛟是未曾通过试考的,周屏意也只是来送周氏为此次试炼提供的物品,并未参加本次秘境试炼。
想来魏青佩最终还是选择了不在试考前与人组队,因而今日也是一个人进入秘境。
颜浣月隔得
距离远一些,中间又有其他人来回走动,所以虞照等人并未发觉她在跟着他们。
可魏青佩跟得近,行踪又不甚加以隐蔽。
没一会儿,林笑枫就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着她,好奇而疑惑地问道:“你是谁呀?为何要跟着我们呢?”
魏青佩脸上的血色瞬间褪了一半,双眸中聚起一片泪意,紧张地捏着衣袖,磕磕巴巴地说道:
“我……我不知该往何处走,我随处看看。”
林笑枫抬手指了指周边,说道:“这些林下之路都通向不同的尽头,往哪里走都不算错。”
魏青佩点了点头,低声说道:“知道了。”
见她明白了,虞照三人转身继续往前走。
没走几步,谭归荑顿住脚步,回身冷笑道:“这位道友,你为何还跟着我们?”
魏青佩似是被吓到了一般,抬手擦了擦眼泪,惊慌失措地摆手说道:“不是,不是,我只是也想往这边走。”
谭归荑扯着虞照和林笑枫的衣袖往一旁走去,说道:“那你走这里,我们走旁边。”
清风拂过,魏青佩孤苦无依地立在原地,神色越发深沉麻木,等他们走出一段距离后,她又跟了上去。
等他们停住脚步再次转身看过来时,谭归荑眉心轻蹙,扬声问道:
“这位道友,到底有何贵干不妨说出来,何必小姑娘一般如此扭扭捏捏。”
魏青佩没有回答谭归荑的话,反是看着古树之下临风负手而立的虞照。
见他身姿修长,一副光风霁月之态,这样的人,云京虞氏公子,都是大姐不如何想要,而她根本得不到的……
那可是云京虞氏啊,他就是个翻天鼻、流口水的傻子,也是修炼资源与家世钱财的代表。
就如同裴暄之那个人族血统不纯的掌门之子一样,长得好看顶什么用?能有个道侣都算是赔了他爹的老脸才得的。
就算夫人门都不给进,他也能自己一个人瞎稀罕得什么似的,看着都令人心酸。
若虞照真是个丑八怪或者傻子、废人就好了,或者天下长安薛氏那两位公子也有个废物或傻子就好了。
这样,她也能有机会屈尊降贵、顺理成章、名正言顺地成为真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