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阵子,我问他战争结束后打算干什么,你猜怎么着?这小子居然回答我说,等仗打完以后他想回家当老师。他说他数学学得不错,中学的时候都是班上的 “我说你他妈数学 “他怎么回答来着?哦,想起来了!他说是他当时看上的姑娘报名参军了,他想追求人家!脑袋一热心一横,放着内推的老师不当就抄家伙跑来当兵了。” 故事听到这里的马拉申科不自禁地笑了,一边示意阿尔西姆往背风的、街口对面看不见的视野盲区墙根处挪挪屁股,一块坐到这边来,一边从口袋里往外摸着烟盒同时开口回道。 “那后来呢?他追上那姑娘了吗?” “没有,人家那姑娘压根没看上他。不过这故事说起来可狗血的很,师长同志,伱听我跟你讲” 两个烟鬼坐在背风看不见的墙角拜起了神仙、香火袅袅,沉浸在回忆中的话语依旧在继续。 “他也是到了部队之后才知道,人家那姑娘本来就是倒追另一个男的才参军的。他倒好,从头到尾上赶地不行结果就他一个人自个演一出戏,那姑娘最后跟人家老相好结婚生孩子去了,留他一个。” “不过呢,这小子运气好。他单相思别人没追着,他老家邻居家的姑娘却还单相思他,到部队没多久就开始跟他写信联系,那姑娘还主动表白了。” “后来嘛,这事儿就成了。具体咋成的我不知道,没问过,那是39年的事儿了,那时候我还不认识他,反正就是成了。” “莎拉波娃是个好姑娘,要不然我说这小子挺有福气的,能被好姑娘单相思倒追。我去过他家几次,莎拉波娃烧得一手好菜,做饭很好吃,每次去都会做一桌子招待我,我跟帕夫洛夫就趁着一起休假的机会一醉方休,有时候甚至一口气喝到天亮。” “他们两口子有两个孩子,男孩是老大,今年5岁了。老二是姑娘,今年呃,两岁还是三岁来着?反正是开战以后出生的。这小子趁着休假回家那点功夫都能给新增人口做贡献,挺有本事还。” 说着、笑着,故事慢慢说完了也讲不下去了的阿尔西姆,渐渐笑不出来了。 美好的故事没有美好的结局,战士的结局不是回到故乡成为一名受人尊敬、教书育人的数学老师,而是像这个时代绝大多数抛头颅、洒热血的卫国军人们一样马革裹尸。 留下了悲痛的战友、兄弟,破碎的家庭,老年丧子的爹娘,没了丈夫的妻子和一双失去了父亲的孩子。 以及失去了一位勇敢的战士、一位好儿子的祖国母亲。 这就是战争——吞进去的是血肉生命,吐出来的人间一切的极致悲惨与痛苦。 在领袖师那宏大叙事表象的背后,最真实的一面一样还是这些重复着悲惨轮回的破碎故事。 正如同这个时代每一支红军部队一样,不会因为领袖师的光环高一些、名声大一点、战斗力强一截就有所改变。 好在,这痛苦轮回、不断上演往复的一切,到现在已经即将结束。 “师长同志,能求您一件事吗?” “嗯?” “能不能把帕夫洛夫牺牲的事先压下来,我想我想等仗打完,如果到那时候我还活着的话,我亲自去告诉莎拉波娃这个消息,带着帕夫洛夫一起回去。” “现在告诉她,我怕.我怕她接受不了这个打击。我去过她家也了解她,她本身就对她丈夫爱得深沉、有些内向的性格不知道鼓起多大的勇气主动表白,她可能真的接受不了。有我在,她可能会好受些,再不济我也能看着她别做什么傻事。” “.” 表面上是个大大咧咧、大字不识一个的大老粗不假,但这并不代表阿尔西姆就没有考虑周全的本事,在对待自己好兄弟后事的问题上是从未有过的细心。 但,这只是阿尔西姆自己的想法,把烟抽的没剩下几口了的马拉申科却想到了点别的、悄然开口。 “那你有没有想过,等到战争结束,周围的军属家庭们都迎接亲人回归、一家团圆,欢声笑语充斥在每一缕空气中的时候。一位妻子抱着丈夫的骨灰盒,在两个孩子面前潸然泪下、哭到伤心欲绝,那又会是怎样的场景。” “.” 没能继续开口的兀自沉默诠释了阿尔西姆此刻的心境,并不着急在这件事上要个结果的马拉申科捻灭了烟头,随手丢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只见那垃圾桶的边上还挂着半幅被撕裂的呐粹宣传海报,写着什么“咬牙坚持住!同布尔什维克恶魔战斗到底!”,这玩意儿现在也只配待在它真正该待的地方——垃圾桶里。 “等你想好了有决定了再跟我说,这件事不着急,我等你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