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丽莎白找了远处一个光线较暗的小酒吧坐下,视线内正好可以看到他们俩。她戴着黑色长直假发就像在大热天披了一件披风,把她热得头皮直冒火,汗水顺着后脖颈往下流,衣服被湿透了,然后又被热烘烘的空气烤干。她要了一杯加拿大冰酒,一边品着一边监听李光瀚和苏瑶光的谈话。 夜宵店明晃晃的灯光照在街边一溜食客们身上,一阵一阵爆油锅的“哧啦”声混合着呛鼻的油烟味、香辣味;烟熏火燎中耳边传来夜宵店老板欢快的夸张吆喝声,食客们拔高嗓门的吹牛声,啤酒瓶碰在一起的干杯声,好一幅热闹的人间烟火图。 苏瑶光要了两盘油焖小龙虾和辣鸭脖,外加两瓶啤酒。李光瀚没想到她兴致这么高,原来以为她就是随便吃点儿。李光瀚嘴上应付着,用戴着一次性手套剥着小龙虾壳的手不停地翻看着手机,他一直盯着关于北京特大暴雨的滚动报导。柔嘉母子和陈艾丽还是没有消息。 苏瑶光看在眼里,知道他心不在焉,就拼命想找有趣的话题把李光瀚的思路拉回来。她举起满满一杯啤酒,深情地望着李光瀚说:“来,为了我们的久别重逢,为了这美好的开始,干杯!” 李光瀚礼貌性地碰了一下杯子,喝了一小口。苏瑶光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问:“听说你年初的时候在欧洲的国际高能物理研究中心做过一段时间的实验,怎么不继续下去了,突然回来了呢?” 李光瀚一愣,装作轻松地回答:“哦,遇到一些小麻烦,和主管教授有些不合拍,还是回国做实验算了。” 苏瑶光明显地不相信,继续追问:“这么好的机会,别人想去都去不成,你倒是轻易地放弃了,太可惜了。” 李光瀚低头剥着虾壳,没有答话。 其实苏瑶光心里一直有个问号,李光瀚凭什么值得赫卡特集团花那么大价钱要搞到手。虽然说他是崭露头角,但在国际物理学界像他这样的人才还是很多的,苏瑶光自己就是一个。这些大财团通常都是对那些科研成果能马上运用到实践中去,马上体现效益的科学家感兴趣,像他这种尚未出成果的科学家想拉到赞助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然而这种好事儿怎么落到李光瀚头上了,那些人还认定自己能说服他呢? 李光瀚刚把一只小龙虾剥掉壳吃到嘴里,柔嘉的电话就打进来了。李光瀚来不及擦油乎乎的手就听到了电话那头柔嘉惊慌失措的声音。 “今天我和儿子在路上遇到大暴雨,车又熄火了,被困在水里。多亏小陈他们开车来救了我们,可小陈被水流冲走了,现在还没有找到。真是急死我了,我们已经报了警,现在刚刚回到家。”柔嘉很少这样方寸大乱,看来这次是真的被吓着了。 李光瀚看到她们的手机都打不通,也猜到是遇到事儿了,但没想到这么严重。他也紧张起来刚想再多问几句,柔嘉在电话那边警觉地问:“咦?你周围怎么那么吵吵,像是在外面吃夜宵?今天小陈打了好几个电话找你,你都没接,你干什么去了?!我们在这里遇险差点命都没有了,你还有心思大吃大喝?!”柔嘉越说越生气,声音越来越大,明显的苏瑶光都听见了。 李光瀚连忙站起身拿着电话走到旁边,满怀歉意地向柔嘉解释身不由己,但他没敢说和苏瑶光一起听罗大佑的演唱会的事儿。他被陈艾丽的奋不顾身感动了,心也揪起来,祈祷她平安无事。 伊丽莎白在小酒吧里听得一清二楚,她觉得好笑,这个看似老实巴交的科学家也有说谎的时候。但当她听到陈艾丽被水流冲走生死未卜后,她高兴地又要了一杯冰酒。 李光瀚心事重重地走回座位上,他已经无心再吃夜宵了,他招呼老板买单。 苏瑶光追问陈艾丽出事儿的来龙去脉,等李光瀚说完,她突然没头没脑地冒出来一句:“诶?小陈又不是你的研究生,为什么和你们全家都很熟?还要去救你的老婆孩子?听说她也和你一起去的欧洲研究中心,又都回来了?” 李光瀚听到苏瑶光不是关心陈艾丽的生死,却仍然关注打听这些八卦的事情,顿时觉得这个人还是那么自私无情。他不耐烦地打断苏瑶光,走吧。 步行回酒店需要经过一条沿着东湖边的绿树成荫的小路。路灯的光线被高大的梧桐树遮挡住了,所以小路很昏暗。两人默默地一前一后地走着,苏瑶光心里盘算着,回北京后柔嘉的抵触加上陈艾丽的生死未卜,李光瀚肯定会疏远自己,与其再找机会不如今晚就摊牌。 “光瀚,你等等,我上次跟你说的请你去国做研究的事儿考虑得怎么样了?”苏瑶光叫住了走在前面的李光瀚。 “我说了,我现在肯定是去不了的。过几年再说吧。”李光瀚回答得很肯定。 “那我如果告诉你是有大财团看中你了,特别邀请你,并给予优厚的待遇呢?你考虑吗?”苏瑶光问。 “什么?谁看中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