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跟在原体的身后,但丁走进了红泪号的主舰桥。
出发前的辉煌与威严在此刻已经被另一些事物代替,旗帜、挂毯与丝绸等精心选用的装饰品从那布满珍珠与玛瑙的穹顶上被一一扯下,通讯强化装置被机械教的神甫们毫不顾忌美学地安插在了穹顶的最左端。
根据他们的计算,这里是最佳角度。至于穹顶的和谐美感到底会因此遭到何种程度的破坏,那并不是他们会去关心的事情。
相比于这件事,他们更想说服红泪号的舰长莱塔拉女士,让她同意他们大刀阔斧的改造计划。
在圣吉列斯明确表示自己并不在乎红泪号的主舰桥会变成什么样之后,他们需要说服的对象就只剩下了这一个。
女舰长很想保留红泪号延续了一万年的传统,但她也不能无视那些最新款的沉思者在数据上的优势因此她同意让神甫们换装舰桥最右边的沉思者阵列。
当老式的庞大机械被移走以后,新的阵列占地面积居然只有原来的三分之一不到,如此巨大的进步让船员们喜出望外——总算有个地方可以避开线缆,快速通行了!
但他们的这份喜悦并未能够持续太久,因为这里很快就被选用成为了一个临时的军事会议讨论场所。
星图圆桌,舰船投影仪,远距通讯被依次安置。井井有条,却显得有点奇怪。毕竟,按理来说,自有会议室来承担此责任。
但现在情况有所不同。
不同在何处呢?
答案要从三个明显不是圣血天使的阿斯塔特身上找。
他们围在那临时搬来的圆桌旁,正你来我往的讨论着什么。但丁看了他们便收回了视线,这些天来类似的讨论——或者说争论——已经发生过许多次,每個人都固执己见,难以被对方说服。
这其中绝不仅仅只是性格因素在作祟,还有一些更深层次的东西正在影响他们
但丁无意评价,但也懒得参与进去。只是,圣吉列斯却忽然停下了脚步。
“为什么你不和他们交流呢,但丁?”大天使貌似好奇地低声询问。
“.”
“吾儿?”
“我只是觉得。”但丁顿了顿。“没有这个必要,大人。”
“是吗?我想听听你的见解——”圣吉列斯微笑着摇摇头,并特意加以强调。“——完整的。”
但丁避无可避地点点头,无奈地开始整理措辞。他已经尽可能地想让自己的话听上去温和,却发现他根本无法做到这件事。
归根结底,他要说的话就是非常具有冒犯性,而且极为失礼。
“我不认为他们的讨论结果会因为我的加入而变得不同,马拉金·福罗斯想让恸哭者作为先锋,森托尔·乔也同样如此,至于加百列·赛斯.”
他摇摇头,将后半句话省略,然后接着说:“我理解他们追求荣誉的心,原体,但是,恕我直言,在我看来,他们这样执着于先锋身份的还有另一层原因——他们想得到您的认可。”
圣吉列斯笑了,说道:“那么你呢?”
但丁一怔。
“那么你呢,吾儿?”大天使低头追问。“你是否也想得到我的认可?好吧,到底有没有我们暂且不谈,但你刚刚的话里可是充满了一种余裕。”
“我不得不说,你待在我身边太久了,久到甚至足以认为想要得到我的认可是一件坏事.怎么?伱觉得他们参加战斗的动机有些不纯,因此不配做你的兄弟?”
圣血天使的战团长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他想反驳,但他不知道从何说起。他的手指隐有颤抖,钢铁互相碰撞,发出轻轻的敲击声。
圣吉列斯严厉地看着他,抬起手指了指那张圆桌。
“现在过去,参与进你兄弟们的讨论里。航行至今,你一次讨论都没有参加过,不知道的人恐怕还以为你是我的护卫,而非战团长!”
话音落下,天使大步离开原地。三个强壮的凡人朝他走去,捧着他的利剑离开了主舰桥。大门再次合拢,鸟卜仪滴答作响,舷窗外的景象正在越变越黑
但丁深吸一口气,走向那张圆桌。
“啊,瞧瞧是谁来了。”一个声音说,低沉而浑厚,令人情难自禁地想要紧绷肌肉,仿佛正在面对一头危险的野兽
但丁看向说话之人,那魁梧的巨人正不怀好意地凝视着他。面容棱角分明,留着适合于战士的极短发,几乎与光头无异。
眼见但丁望来,他甚至露出了个挑衅的微笑。
“这不是但丁卫士长吗?”加百列·赛斯说。
他本来还想继续笑,却不知怎的忽然绷紧了下巴,牙关紧咬。晦暗的怒火从他脸上一闪即逝,迫使他的音调再次降低,仿佛低吼。
“你终于愿意屈尊降贵地来和我们这三个乞丐谈话了?”
“别这么说,加百列。”恸哭者的马拉金·福罗斯皱眉制止。“你有些过火了。”
“过火?他压根懒得正眼瞧我们!谁才是过火的那个人?四个战团的联合作战,超过五十艘战舰的共同行动,结果我们伟大的母团团长连一次会议都不愿意参加?”
血骑士的森托尔·乔叹息一声,无奈地敲了敲圆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