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太喜欢这个微笑背后所代表的含义,于是他一言不发地蹲下身,合上了那个男人的眼睛。
他是他们从第三区返回第二区途中唯一救下来的幸存者,恶魔们蔓延得实在太快,多数巢都居民甚至还没从狂欢的状态中离开就被它们扑倒在地,吞吃一空。
没来由的,图杰阿再次想到了那个问题。
这一次,会死多少人?
他的眼角情难自禁地抽搐了一下,仿佛患有什么疾病。调查员沉默地站起身,转出了弹仓,倒出弹壳,开始更换子弹。
他做起这件事来非常迅速,左手的食指与拇指控制子弹,右手拇指旋转弹仓。每旋转一次,左手就稍微松一点,一枚子弹便自然而然地滑入了为它们量身打造的弹仓之内。
不过短短两秒钟,他便将十二发子弹全都装进了弹仓。
看上去好像很有用,但这其实是一种花哨且不实用的技巧,没有多少人会真的在实战中去使用它,只要双手稍微抖动一点,子弹便装不进弹仓,图杰阿或许是第一个将它用在实战里的人
霍斯特一言不发地走出了小巷,图杰阿紧随其后。他们就这样回到了第二区的大街之上,不出所料,这里已经成了一片难以形容的地狱。
火焰、恶魔,鲜血淋漓,血肉模糊的尸体只需要几个关键词便能轻而易举地让人想象出它的具体模样。
看着这片地狱,图杰阿却觉得自己被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击中了,他的心跳开始加快,脸孔自然而然地扭曲了起来,血管根根凸起,眼睛也鼓胀得仿佛要掉出眼眶。
他开始大口大口地吞咽满怀硫磺与鲜血气味的空气,在难以呼吸的同时佝偻下了腰。一阵冰冷的狂怒夺去了他的心智,迫使他的心中升起了一股无与伦比的狂躁冲动
关键时刻,是霍斯特往他手中塞了一把刀。
“保持冷静。”牧师平静地说。“我知道这很难,但你现在已经有工具的帮助了,深呼吸,冷静下来。人类和野兽的区别就在于我们能够使用工具来帮助自己,别让你自己成为一头野兽,图杰阿。”
调查员一言不发地点了点头,倒不是他不想说话,而是他说不了话。他喉咙处的肌肉还处于紧绷之中,几乎只能发出气声
就在刚刚那个瞬间,他的身体越过了大脑的限制,变成了一台功率全开,亟待杀戮的疯狂机器,血管内流淌着的东西仿佛也从血液变成了从极寒之地取来的寒冰,冻得他连意识都开始模糊了。
如果不是霍斯特将那把刀塞进他手里,恐怕他已经失去了意识,只剩下本能。
但是,这把刀
图杰阿难以置信地活动了一下左手,感到一阵温暖且源源不绝的热量。它驱散了寒冷,阻绝了狂怒,让他能够清醒地保持理智。可是,这不是一把刀吗?一把武器怎么可能做到这种事?
“这是什么?”图杰阿艰难地问。
霍斯特没有回答,只是举起空出的左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处哥特式尖塔,那是小教堂的钟楼。
“准备好。”他说。
图杰阿从未听过他使用这种语气说话。
——
凯乌尔·萨霍拉面沉如水地踏上了夜之魂号的登舰甲板,他的双脚才刚刚接触到地面,一阵似有若无的呢喃声便开始在四周的黑暗中涌现。
雾气深重,灯光昏暗,四面八方影影绰绰,却无一人说话。这本该是相当骇人的景象,凯乌尔却完全无动于衷。
他明白,那阵呢喃声不过只是夜之魂号在欢迎他而已,至于雾气和微弱的灯光.
一艘服役期长达一万多年的老船,有些设备年久失修,也是理所应当。就算这些雾气寒冷到能够让地面结冰,也仍然只是自然现象。
“战团长。”有人在黑暗中呼唤。“你终于回来了。”
“很抱歉,我浪费了一点时间.”凯乌尔一边说,一边侧开了身体,让正站在他身后的一名阿斯塔特走了出来。
那人身穿铁灰色的装甲,左肩甲上铭刻着诸多文字,长长的纯洁印记从护颈甲处延伸而出,缠绕在了他胸甲的正前方。一滴金色的鲜血被人以上色浮雕般的手法铭刻在了他的右肩甲上,白底红边,看上去肃穆非常。
“另外,终末之子战团的乌尔米特中士与他的队伍会和我们一起行动。”
被称作乌尔米特中士的阿斯塔特沉默无言地举起右拳,轻轻地锤了锤自己的胸口。
在沉闷的响声中,跟在他们的穿梭机后抵达登舰甲板的运输机也降下了舱门,一共六十名全副武装,身穿铁灰色装甲的巨人从中缓缓走出。
黑暗涌动,暗影骑士们也离开了黑暗,开始将他们的表亲带往其他甲板,他们之间默契非常。唯有凯乌尔和乌尔米特留在了原地。
“你要有心理准备,中士。”凯乌尔严肃地开口。
“我们一贯都是做好了准备的,凯乌尔大人。”中士平静地回答。
他抬起双手,摘下了自己的头盔,一滴金色的鲜血在他的眉间闪闪发光。凯乌尔瞥了它一眼,便匆匆地移开了视线,他有种叹息的冲动。
“那么,请稍等片刻。”
他如此说道,却又忽然转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