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内,局势的改变只在一瞬间。”沉默结束,多恩继续讲述,声音仍然平静。“敌人做好了准备,至少是算到了我的反应。”
“它知道,我在开战的前几个小时内还是会使用对待寻常战争的态度来对待这场战争,我可以预测战场形势,但这是有前提的。”
“我无法对这种我没有经历过的战争做出合适的安排,它用这段因我的失败而诞生的时间让局面变得岌岌可危,并在第二十五个小时使用了一个能够一锤定音的战术。”
“就战略层面上来说,这是一场绝对的惨败。我身为主帅,势必要为那些死去的军人和平民负责。我说完了。”
“还不够详细。”佩图拉博缓缓开口,接过了这场谈话的接力棒。
钢铁之主的脸仍然没有半点波动,冷寂如冰,在寒风中显露出一种非人的坚定与冷硬。仿佛他真的是由钢铁铸成,那皮肤下掩埋的并非血肉,而是货真价实的熔铸之钢。
多恩看着他,再次感到了一阵强烈的陌生。
“你要总结出失败的原因,并加以改正,罗格·多恩。”佩图拉博如是说道。
他的话语听上去好似一种指责,一种‘你做的还不够好的可怕批评,但他的语气却非常平静,仿佛只是在讲述一个事实。
“面对这些东西,你必须在第一次失败后就总结出原因,并且,你要做到永不再犯。我们的士兵都非常忠诚,他们会毫不犹豫地执行主帅的任何命令,因此我们必须在能力范围内做到最好,哪怕是面对失败,也必须如此。”
“在我看来,你之所以得到这场惨败,根本原因完全可以被总结为一句话——即观念上的陈旧。你对此有意见吗?”
“没有。”多恩迅速地回答,表情非常专注,完全没有在意佩图拉博那过于直接的用词。
“这的确是一个致命的问题。”他简单直接地承认道。
“而我们都犯了这个错误。”钢铁之主再次冷笑起来。“是的,和你一样,多恩,我也犯了相同的错误。”
“我曾在伊斯特凡星系直面那个所谓的荷鲁斯与他的狼群,我本有机会咬下他的一块肉,但我却因为一个错误而葬送了胜利,舰队,大部分有生力量,以及”
他将笑容收敛,并吐出一个名字。
“莫塔里安。”
罗格·多恩的瞳孔猛缩。
“亚空间的邪物缠上了我们。”钢铁之主平静地叙述。“或许不该称之为邪物,而是邪神。你见过捕蝇草吗,多恩?”
“我在奥林匹亚上的动植物还原工程有在结合泰拉古籍进行逆向推演,这种植物就是我们的成功之一。它是一种极富耐心的狩猎者,它的叶片就是它的牙齿,以及为猎物精心打造的牢笼”
佩图拉博伸出右手,缓缓张开,待到一片黑雪落进其中,他便迅速合拢手掌。嘎吱作响的声音在金属手掌之间缓缓响起,带起一阵令人牙酸的颤栗。
“哪怕是凶猛的野兽,也会被这种植物在一瞬之间咬成两半。而它只要感知到了猎物的出现,就绝对不会在那以前离去,或是将它的叶片闭合。那个东西就是以这样的耐心对待莫塔里安的,但祂的目的并不在于吞噬他,而是要他屈服。”
佩图拉博用低沉的声音和时常到来却又瞬间消弭的冷笑将他的痛苦全盘托出。
“但他没有,他一直反抗到死。若不是他,你不会在这里看见我,以及伏尔甘。这就是我付出的代价,多恩,我让兄弟惨死,让旗舰失落,让胜利变成惨败。”
“最关键的一点在于,我以为我吸取了教训,但这教训还不够。至少对当时我的来说还不够。”
他摇摇头,就此闭口不言。多恩却开始以绝对的耐心观察这个昔日暴躁易怒,且总是对他没什么耐心的兄弟。
他将惊讶抛去,将作为兄弟的那部分感情也一并赶走,只留下了‘观察的能力。用这种抽离的第三方视角,他就此看见了佩图拉博隐藏在冷笑、眨眼或偶尔的深呼吸中的莫大痛苦。
一个问题紧随其后地诞生,并被他自己问出口:“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佩图拉博?”
“失败。”钢铁之主面无表情地吐出这个词。“仅此而已,就像你在泰拉上所经历的这一切。”
“一路走来,我看见很多具尸体,凡人的,阿斯塔特的,坦克的,泰坦的——他们的一切就此终结,不管曾经怀揣着多么伟大的信念,具备何等不可动摇的勇气,他们也都已经死去。”
“他们在生前是精锐中的精锐,却像是稻草一样倒下,在泥泞中被尘埃覆盖。而现在,我又看见黑暗笼罩泰拉。野蛮的邪教徒洋洋得意地炫耀他们抢来的战利品,将忠诚者的皮裹在身上,将饱受折磨的守军钉在可笑的逆十字架上缓缓竖起。”
“他们没有所谓的纪律,除去野蛮的本性以外,更大的原因是因为那些可以约束他们的人也已经成了这份堕落的野蛮的一份子。所以,根据以上事实,我不得不推导出一个结论——这不是战争,罗格·多恩。”
“我们现在正在经历的这场战斗不足以被称之为战争,战争应当是两方军队对垒,是战术和战略的互相碰撞,是勇气与毅力的比拼。而且,它会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