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这扇门。阿德比曼也同样如此,副官仰起头,靠在指挥室冰冷的墙壁上,冷眼打量着舷窗外的亚空间风暴。
在罗伯特·基里曼折返以前,他们不会离开这里。
——
“我尊敬的——”
塔拉莎·尤顿微微鞠躬,行了一礼。
“——大人,很抱歉,我和马里乌斯战团长之间的争吵似乎打扰到了您和佩图拉博大人的交谈?”
基里曼沉默片刻,最终还是没有立即回答这句问候。哪怕用他超人的头脑来计算,他也不知道现在应该说些什么。
马里乌斯·盖奇则看他们两眼,什么也没说便匆匆离开了这条走廊。
一时之间,这里便只余寂静。主舰桥那头还在传来不间断的喧闹,但也显得微小。罗伯特·基里曼低着头,努力地尝试着不去看尤顿。
数秒后,他听见一个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你的头发,天呐。”尤顿沙哑地开口,然后就此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只是不断地呼吸。
基里曼抬起头,看见那纤瘦苍老的妇人正努力地踮着脚尖,举着手杖,试图摸到他的白发。
他喉头滚动几下,沉默地半跪在地,又低下头,小心翼翼地用右手牵起了尤顿的左手,按在了自己的头顶。
“它们摸上去感觉如何,女士?”基里曼问。
他在说话的同时也努力地做着尝试,想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不要太过低沉。
“我希望它们不要太有损我的形象,我没太多时间打理我自己.你不会为此唠叨我吧?”
尤顿没有回答,她的抚摸也轻微地像是一阵微风。基里曼想知道她的反应,但他现在不敢抬头去看后者的脸,只能更加仔细地聆听起尤顿的呼吸。
老妇人的呼吸急促,却并不连续。又过一会,她总算开了口。
“.大概不会,大人。”她说。“您头发的颜色使我想起先王。”
基里曼怔住了。
“区别只在于,康诺王的头发是因年龄而白。他老了,所以他的头发就白了,就像我一样。您呢?有人甚至把您当做一个刀枪不入的神祇去崇拜。”
“五百世界里这样的人可不在少数,他们觉得您能做到任何事。好吧,让他们来看看现在的罗伯特·基里曼吧,他不仅白了头,还显得瘦了许多。”
老妇人放下她的手杖,用双手揉了揉基里曼的脸颊。
“.你的脸都瘦了,你有多少天没有好好吃过饭了,罗伯特?还有你的眼睛.”
基里曼赶紧闭上眼睛,心中懊悔自己怎么忘记了这件事,却为时已晚。
他的举动让尤顿微微一笑,笑声毫不掩饰地响起。
“现在可没用了,大人。我或许老了,但还没瞎呢。”
“这是——”基里曼闭着眼,赶紧解释。“——一种机械化改造,我请一位技术神甫帮我做的。”
“是吗?是哪位技术神甫能替一位原体做这种改造手术啊?”
“我不能透露他的名字,女士。”
“怎么?”
“他很神秘.我的意思是,他有些神秘主义,他不喜欢自己的名字被别人提到。我答应过他不会告诉别人,我不希望失信于人。”
老妇人叹息一声,松开手,费力地弯下腰,开始捡自己的手杖。她拒绝了基里曼的帮助,执意要自己捡还。基里曼看见,她弯腰时一直在用左手抹脸。
趁她直起身以前,他赶紧再次低下头,闭上眼睛。
“你还是不知道该怎么说谎,罗伯特。”老妇人直起身,如此说道。“你说谎的技巧太差劲了,还是说,你觉得对我这样的一个老人来说,只需要随便糊弄一下就可以了?”
“我绝对没有这么想。”
“也就是说,你承认自己在说谎了。”
“.是的。”基里曼说。“但我作为五百世界之主,应该还是有说谎的权利的吧?”
“你当然有。”尤顿轻声说道。
基里曼睁开眼睛,看向了她。他没看见一张流泪的脸,只看见一个全然平静的内务管家。
“你的职责为你带来了同等的权利,大人。正如你下令轰炸马库拉格一样,我们无权反对,我们也不会反对。如果它继续存在下去将危害五百世界的其他幸存者,那就让它毁灭吧。”
“今日葬身于上的忠诚者和无辜者们会为此欢呼,我们的祖先也将欢呼,还有康诺。他必将站在最前方为你的决定喝彩,大人,他从来都分得清什么是轻重缓急.就像你一样。”
“但是,永远正直,永远站在正确的那条路上,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啊,罗伯特?”
内务管家的面具在这句话后骤然崩解,眼泪没有流下,只有通红的眼眶和颤抖的嘴唇。那是一位母亲最为悲伤的叹息,它不是眼泪,却无可比拟,足以击碎任何人子的心。
罗伯特·基里曼无言地张开嘴,有两滴眼泪终于落下,滚烫且炽热。
目睹考斯的未来被断绝时,他没有哭泣。目睹怀言者们对无辜平民所犯下的累累血案后,他没有哭泣。目睹燃烧的五百世界时,他同样未曾哭泣。
哪怕是帝皇为他展示了那样一个黑暗可怕的未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