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去李裕齐书房的汤,的确是滋补的圣品。
今日刚送过来的用人参、当归等名贵药材喂养大的乌鸡,佐以枸杞、红枣,再搁些补血养气的药材,小火慢炖一个时辰。
只是,沈二姑娘又表示,这几日太子殿下太累了,压力大,几日来都睡不好,长此以往,怕是伤身。于是又从东宫管事那边多领了一些安神的药材,加在里头一起炖了……管事衡量过那些药材的用量,自认是相对安全的范围,于是欣然应允。
晚膳时,沈二小姐端着膳房准备的晚膳和她亲自炖的汤,来到了书房门口。一如既往,门口下人低头拱手,一脸地不苟言笑,表示饭菜可以进去,人……却是不行。
守在书房门口的这些人,比这宫里的所有下人都要难缠,他们不讲情面、不看脸面,只近乎于铁面无私地执行李裕齐的命令。
沈乐微已经吃过几次闭门羹,早就学乖了,客客气气颔首称是,“太子殿下的规矩,妾身明白。那就麻烦几位小哥,将这些饭菜送进去了……也不必同殿下说是妾身送来的,小哥只需叮嘱殿下好生用膳便是。这就算是天大的事情拦在前头,也要吃完了饭才有力气解决不是?”
这些话传没传进去不得而知,总之,饭菜是送进去了。
沈乐微在书房门口站了一会儿,想起方才在膳房里听到的一件小事来。
事情虽小,但很是诡异。
太子殿下是不爱吃水芹的,这道菜完全不应该出现在菜单里才是,偏前几日来了个冒冒失失的小丫头,至今没记住太子忌口,端了盆太子不爱吃的水芹过去……原以为要被骂地狗血淋头才是,没想到太子压根儿未曾提起此事,下人过去收拾碗筷的时候,发现那水芹甚至都已经吃完了。
李裕齐的挑食、自我,这些日子沈乐微也是深有体会,若是寻常,莫说吃掉不爱吃的菜了,就是整个膳房的人都要跟着挨骂挨罚。沈乐微当时就问厨娘,“这两日太子胃口可好?”
厨娘想了想,咿了一声,惊诧道,“如此说来,这两日太子吃得是比平日里多了一些。”说完,嬷嬷笑着取巧,“定是因为沈二小姐您来了的关系……果然太子身边不能没有知冷暖的人呐!”
沈乐微扯了扯嘴角,笑不出来。吃得多,不爱吃的菜也吃了……结合之前沈洛歆的话,答案便昭然若揭。
书房里头还有一位知冷暖的人在呢。
沈乐微站了一会儿,也没有听见书房里头有什么动静,连说话声都没有,她担心这些个侍卫起疑,又叮嘱了一番“麻烦诸位提醒殿下早些歇息”云云,转身离去。她不是傻子,这东宫上下压根儿没人将她当作主子,自始至终他们都只称呼她,沈二小姐。这书房里的侍卫就更是如此了……
这些个下人用眼神、用称呼、用一切的一切来提醒她,她只是没脸没皮地客居于此……罢了。
晚风沁凉,她沿着弯弯曲曲的小径一步一步地慢慢走着,脚底板都升起一股子凉意,却让人分外清醒。若是此前,她还能迷惑自己,就算客居又如何?整个燕京上下也只有自己能客居东宫成为太子殿下的女人不是吗?可现在呢……多了一个朝云。
为什么是朝云?
为什么连朝云都能入这东宫受这宠来?李裕齐当真如此……不挑吗?
这一次是朝云,下一回又是谁?更早之前,在自己之前……又是谁,又有多少个沈乐微、多少个朝云这样的女子?
这些想法一旦形成,便再也挥之不去。她并非不能接受旁的女子,也知道这一国储君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更不曾肖想着正宫的位置。但她接受不了这么短时间内自己就已经失宠了的事实,更不能接受自己败给了朝云这样一个处处不如自己的女子。
……
李裕齐用了晚膳没多久,就觉得抵不住的倦意一阵阵地袭上来。
他按了按太阳穴,书房内今日燃了安神的熏香,他想大抵是因为这个的原因,不过他左右也无事,既觉得困倦,便在书房歇一会儿便是了。他素来浅眠,今夜更是,明明困得眼皮子连连打架,但总觉得门外一些细微的动静让他睡不安稳,诸如,院子里飞起的鸟,类似窸窸窣窣有人走动的声音,或者压着嗓音说话的动静……总之,迷迷糊糊间,总睡不踏实。
于是,李裕齐迷迷糊糊地让人离远一些,离开前,将院子里的鸟窝捅了。
侍卫颔首称是,只是抬头看了看院子里落了大半叶子的树,沉默:哪有什么鸟窝?殿下莫不是于梦中梦见鸟儿吵闹?大抵是这样吧……侍卫退出了院子,却也没敢走远,只守着院门。
至此,李裕齐才觉得安静了些,沉沉睡去。
无人看见,院中有人无声落地……蹑手蹑脚走到廊下,推了推并未关严实的窗户,一闪身进了书房。而方才还辗转反侧的太子殿下,打着鼾睡得很沉。
说来也怪,李裕齐这两日睡在书房,总反反复复地半睡半醒,一整夜一整夜地做着似是而非的梦,醒来却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