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灵犀有些意外,眉梢微扬,若有所思,“我以为……姬姑娘该是极擅权衡利弊的,没想到也是感情用事的人。”
姬无盐回看着她,一张脸上没有笑意,瞳仁漆黑如墨,“感情用事也好,权衡利弊也罢……我的直觉都告诉我,同郡主成为盟友,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郡主之前同太子结盟,如今却又对我设计救出朝云的举动视而不见……看起来,便是血脉之缘都未能让郡主从一而终,何况是对身无长物又无半分交情的我……是以,我无法全然信任郡主,这盟……不结也罢,这朋友……不当最好。”
“漂亮!”沈洛歆抚掌大笑,豪气云天,颇有几分憋屈劲儿烟消云散、大仇得报的快感。
像个傻子。
尤灵犀扯着嘴角嫌弃,半晌提醒沈洛歆,“好歹也是沈家嫡女,纵然这宴会无人参加,该有的规制也是要有的。都说这内宅后院姑娘家的宴会、宴会,不是赏谈心、就是吃席联络感情,你家倒好,……凋零的,席……进来这许久,未曾得见,只喝了一肚子茶。今日换作旁人将此处事情传出去,往后谁还愿意来参加你沈洛歆举办的宴会?”
虽是嫌弃,却也是好意叮嘱。
沈洛歆自然也听明白了,不过两人不对付,便是听着好话也觉得刺耳,沈洛歆哼了哼,“急什么,我沈家虽不及你尤家高门显赫有财有势,但总不至于让郡主带着一肚子粗茶回去才是!等着便罢了!”
正说话间,亭子外头响起女子温柔婉约的声音,“姑娘……时辰差不多了,膳房亦早已准备妥当,妾身过来问问,可要传膳?”
是江姨娘,说话间伸了脖子朝里张望了许久,没见着想见的人,脸色愈发局促不安,搓着手上前半步,一只脚跨上了台阶,“大、大姑娘,这二姑娘可是同您闹脾气了?”
沈洛歆也有些不自然,舔了舔嘴唇,半晌,到底是说道,“没有。她说想起东宫还有些事,回去了……如今她既伺候了太子,总是忙一些的。若是往后你见着她,也劝劝她……父亲让我劝,我自知若是我开了这口,便是适得其反了。”
她从未同江姨娘一下说上这许多话,姨娘站在台阶下,因着意外而瞠目结舌,半晌激动地搅着手指连连应着,几乎热泪盈眶,“好、好、妾身劝她、劝她……妾身先去传膳去!”说罢,急匆匆地走了。
这雨很小,也就是丝丝缕缕夹在风里飘着,偏偏这位姨娘一路行来,不知怎地,半湿了裙衫,头发也湿漉漉贴着,似是雨中站了很久。
沈洛歆打量片刻,收回目光,正要出言对尤灵犀讽刺几句,就见方才还闹着要吃饭的郡主一边拍着裙衫下摆一边站起身来,便多嘴问了句,“喝了一肚子茶,要上茅厕了?”
对郡主大人来说,她“上茅厕”并不叫“上茅厕”,叫出恭,而她上茅厕的地方,也不叫“茅厕”,叫“恭房”。是以骤然听闻这么不雅的用词,郡主大人有些不适地皱了皱眉,将对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圈,啧啧嫌弃,“话不投机半句多,这筵席不吃也罢……本郡主回去了。”
沈姑娘点点头,“好嘞。那不送了。”从善如流得很。
尤灵犀也没打算对方送自己。
方才那热情劲儿来一次就够了,再来一次怕是今夜要做噩梦。她随意地摆摆手,走了两步又转身,看向姬无盐,正色说道,“不管姬姑娘相不相信,但本郡主还是要说一声……此前诸多针对,是因为心属宁三爷。如今我既对宁修远无意,那姑娘于我便没有了利害关系,自然不会再次针对姑娘……这些话,信不信,全凭姑娘自己。”
沈洛歆,“信你才有鬼!”
姬无盐却弯着眉眼颔首,“信。”
当真是半分默契也没有。
“想必今日姬姑娘会很忙,那本郡主便不叨扰了,有缘再聚……告辞。”尤灵犀微微一低头,转身款款而去,身后丫鬟踮着脚尖撑着伞,只是雨丝细密夹在风中,这油纸伞当真也没什么用处,没多久就见尤灵犀摆摆手,那丫鬟收了伞亦步亦趋跟着离开了。
沈洛歆还在对方才的“不默契”义愤填膺,指指对方离开的方向,瞪着眼问姬无盐,“你不会真的相信这女人说的鬼话吧?我可同你说啊,这漂亮的女人都坏得很,越是漂亮、越是坏!”
寂风歪着脑袋,显然对此有所怀疑,“可是姑娘比郡主还漂亮,沈姐姐的意思是,姑娘比郡主还坏吗?寂风觉得姑娘是天下最最漂亮的人,那沈姐姐的意思就是姑娘是天下最最坏的人吗?”
“……”沈洛歆一僵,回头低斥,“好好吃你的点心!”
寂风已经没吃点心了,他老老实实坐着,全程安安静静的,寻思着祖母说过,三个女子一台戏,这戏……还挺好看的。只是,很显然,沈姐姐当真是假酒吃多了,还没醒,竟然说姑娘是坏人。
姬无盐却是认可,“不管尤灵犀之前说的话里几分真、几分假,但方才最后那句话,我倒是真信的。”
她印象中的尤灵犀,一直都是气急败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