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我了解的没错的话,秦太医乃是御医院院首,这些年除了和宁国公府有些私交往来之外,同谁都是敬而远之,甚至还有冷面院首之称……”姬无盐眉眼微微拧着,寻思着这其中不甚合理的地方,看着宁修远喃喃,“这样一个怎么看都是独忠于陛下的太医,当真会……而且……”
而且,一个秦太医纵然能搞定,那整个太医院的人都能搞定?既然整个太医院的人都能搞定了,那又为何独独留下了一个陈太医?
宁修远摇头,只道不知,半起了身子给姬无盐倒了茶水,安抚道,“不急,待过两日陈太医这腿好了,过去一探便知。只是,这几日陈太医千万要注意安全才是。”
此事未了,危机还在,他们自然会想尽办法拦着陈太医接触到皇帝才是。
只是此刻,敌在暗而我在明,纵然知道其中必有东宫手笔,却也不好打草惊蛇,只能叮嘱陈太医自己小心为上。
陈太医颔首称是。
陈老是晚膳之后醒的。
陈太医被留着用了晚膳,便也不好急着回去了,便又留了一会儿,正巧陈老醒了,又号了脉看了腿,改了改方子,预定了下回针灸的时间,才倏地松了口气,同姬无盐说着,“姬姑娘放心,陈老之前调理地很好,这恢复的效果比预想的还要好些,一切顺利。”
陈老在旁呵呵地笑,甚是嘚瑟的样子,“瞧瞧,老头子我说什么来着,都说了没事没事,小丫头片子就是没见过世面……小小一个针灸就紧张兮兮的。”
这小老儿这会儿倒是气定神闲了,姬无盐摇头失笑,“是是是,您是神医,自然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咱们这些个小丫头小毛孩的,哪能同您相提并论呢是吧?”
陈老淡声哼哼,表情不屑又骄傲,像个斗气的老顽童。
陈太医看着这一屋子言笑晏晏的样子,一时间自己也不清楚到底触动了心里头的哪一根弦,只觉得生了几分羡慕来。他敛着眉眼笑了笑,起身告辞,“家中妻女还在等我回家,先告辞了。”
姬无盐起身相送,一边道着谢,“今日多亏了陈太医帮忙,老爷子才能如此顺利……过两日,带着嫂子和姑娘一道来这儿吃饭,小姑娘喜欢吃什么,我让人准备着?”
说起自家女儿,纵然是平日里总带着几分小心拘谨的陈太医,也禁不住话多了起来,“小姑娘随她母亲,不挑食,什么都吃,吃得圆乎乎的,很是可爱……姬姑娘,您平素里可得多吃些,您就是太瘦了些。”
说完,微微一顿,面色微讪。
这话搁在平时,他是不会说的,多少有些僭越了。今次也是因为提到女儿,才卸了那道与任何人之间才有的栅栏。他挠挠头,“姑娘留步吧。在下也是姬家常客了,这路呀……熟得很!留步、留步……”
“成……那你路上小心。”姬无盐也不客套,摆摆手,目送着陈太医离开。
身后脚步声传来,姬无盐背着手站在原处,目光若有所思地仍然落在那个方向,“我之前便想着,这些个太医众口一词的,不是被一起收买了,便是被一道威胁了,只是为何独独漏了陈太医……”
来人在她身侧站定,与她看着相同的方向,“我更倾向于是后者。只是,有世有家的能不被威胁,大概是因为……陈家的关系。”
姬无盐也是这样想的,只是这陈家在其中到底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尚有些理不清头绪。
宁修远拍拍姬无盐,牵着她往回走,“有些事情想不明白呢,就放一放,耐心些,看着这鹬蚌相争,方能渔翁得利不是?”
言语温缓从容,散尽暮色已起的秋夜里,有种事不关己的凉薄,像是蛰伏已久的猎人看着自己早已设置好的陷阱,静待猎物上钩。
姬无盐仰面看他,“嗯。也是……只是如今还有件事需要麻烦一下宁三爷才是……”
眉眼之间,笑意幽邃,眼角微微勾着,像一只修行千年的狐。
……
东宫。
女侍尽散,李裕齐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寝殿里,灯火辉煌间,他端着酒杯独自庆祝着今日的凯旋。
分外惬意。
这些年,还从来没有这样一场胜利让他觉得如此的酣畅淋漓,只想着仰天长啸,大呼过瘾。即便如今李晏先只是被收押在监,但“私藏兵器”这样的罪名之下,他想要翻身比登天还难。何况,天牢之内自有他的人在,一个本就不受宠的、犯了重罪的郡王万念俱灰之下做出一些自我放弃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不是吗?
他看着手中的酒杯,“咯咯”地笑,笑声压着,入耳有几分疯魔,在空旷的殿中一遍遍地回荡,分外渗人。
桑吉缓步而来,径直走到跟前才拱手行礼,“殿下,这两日跟踪咱们的人,查出来了。”
笑声倏地戛然而止。
握着酒杯的手瞬间顿住,李裕齐缓缓掀了眼皮子朝桑吉看去,满脸的阴鹜肃杀,咬着牙切着齿一字一句地问着,“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