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自己是怎么同尤封说的?
烦请尤大人去告诉太子,他整个东宫上下,也就是那晚中伤我的弓箭手能看看,其他人……不堪一击。
是这么说的吧?
可是她该想到的……李裕齐不是傻子!他既然兴师动众地安排了三个杀手,又安排了尤封清理现场……何况其中一个还就是弓箭手,他为什么没有用府上那位弓箭手?
是担心最后暴露了东宫吗?是担心损兵折将而惜才吗?
都不是!
金属箭头穿透茫茫雨幕破空而来的时候,姬无盐几乎是后悔地咬碎了一口银牙,她应该想到的,李裕齐既然存了杀心怎么可能心慈手软给她留下一线生机?
“寂风!”她唤,在那墨绿色的暗芒里,声音都破碎嘶哑,身体比脑子更快,几乎是本能的,整个人扑了过去一把抱住寂风,因着惯性,两人直直冲出了马车,滚落在地。
而那支长箭,直直射入马车车门之上,箭尾一阵剧烈地摆动之后,缓缓停住……力道之大,整个马车都跟着震了震。
怀里,寂风瞠目结舌,死死咬着嘴唇半声不吭,面色煞白,浑身都哆嗦。
变故发生地太快,彼时这孩子一边唤着“岑砚哥哥”一边递过斗笠,而岑砚转身看来一边接过斗笠一边笑呵呵地准备去摸寂风的脑袋夸赞一二……
温馨,又美好。
直到此刻,岑砚还抓着手里的斗笠,看着朝着那个方向追去的宁修远,又看看抱着寂风的自家姑娘,暗暗爆出一句口头禅,一把将手中斗笠盖向满脸雨水也看不出哭没哭、只瘪着嘴哆嗦的寂风脑袋,“小孩,看你岑砚哥哥替你出气!”
说吧,朝着长箭过来的方向就追了过去。
他们家的姑娘、他们家的小孩,都是顶顶要紧的,自家人可以欺负欺负,旁人……一根头发丝儿都休想欺负了去!
车夫手握长剑拦在姬无盐身前,姬无盐没有追过去,只蹲在漫天的大雨里替寂风擦了擦脸,柔声问道,“吓到了?”
这般模样,上一次见到还是那一年初遇。
也是这样滂沱的大雨,豆芽菜一样干巴巴的孩子蹲在墙角里死死咬着嘴唇,倔强又可怜的样子。
初到府中,他很沉默,不爱哭、不爱闹,也不爱说话,
像是一只误入人类世界的小兽,那人类对他尚可,他也愿意留在这里一段时间,但还是本能地害怕与警惕,一有风吹草动就兀自哆嗦打颤,却从不言说。
就像此刻,他死死咬着嘴唇,摇了摇头,半晌,握住了姬无盐的手腕,颤着声说道,“姑娘……莫怕。”
他说,“寂风、寂风可以保护姑娘的。”
身子都在颤抖,但他仍然竭尽所能地告诉姬无盐,我能保护你的。
尽管这句话听起来,并没有什么可信度。
“好。岑砚哥哥他们都去抓歹徒了,接下来只能由你保护姑娘了。”姬无盐整理完他凌乱的头发,将那顶对他来说太大的斗笠罩住他大半个脑袋,按了按,起身,冲着面色一凛的侍卫几不可见的摇了摇头,才走到那支长箭前面。
金属制作的箭头,淬了诡谲的幽绿色,暗色的光线里分外渗人。
豆大的雨点子落在箭头上,溅起小小的水花,姬无盐伸手去接,冰凉彻骨。
指尖缓缓抚过那箭身,察觉到寂风有些不安地想要抬头,她按住他脑袋上的斗笠,低声说道,“乖,闭眼……”
话音落,寂风乖乖闭眼,只听耳畔风声乍起,那风刮在脸上,只觉生疼。他没有动,甚至没有抬手猜一下脸,只仅仅攥着姬无盐的一根手指,死死咬着牙,闭着眼。
姬无盐指尖一抬,钉在马车上的长箭已然在手,下一瞬已经朝着身后某个方向直直掷出——重物应声坠落。
紧接着,哀嚎声起,先是撕心裂肺的,然后很快低了下去,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
车夫过去一看,微微掩了鼻子,道了句,“没了。”
不是死了,而是没了。
瞬息之间,尸骨无存……当真霸道的毒!
锋芒掩于眼底,姬无盐问车夫,“你怎么看?”
车夫摇摇头,只道,“毒之一物上,属下并无半分造诣,不敢胡乱揣测……只是,这样的大雨,若是寻常淬毒之法,毒性必然会被雨水冲刷,可方才那箭头在雨中淋了这许久,半点未曾流失,当真……精妙。”
精妙吗?
姬无盐吩咐,“把箭带回去给陈老看看。”
“是。”
抓着自己指尖的那只手,柔软稚嫩,姬无盐垂眸看他,方才的哀嚎声清晰入耳,小孩子今日怕是真的受到了惊吓。
他仍然闭着眼,轻声唤了句,“姑娘。”
他没有意识到什么是“没了”,只以为是死了,想着附近带了个尸体就怵得慌,他晃晃姬无盐的手,假装镇定,“咱们去、去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