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一诺微微一愣,有种悲凉无端泛起。
原来“背叛”二字,出口得如此轻而易举……那么当年所谓的“背叛”是不是也是这般的轻描淡写?
他看向姬无盐。
姬无盐却端了茶杯,表情有些淡漠地摇了摇头,“真相如何不是单纯靠耳朵听,靠别人来告诉你。你说你是被人蒙蔽了双眼,你说你是听信了他人言语才对陈老有诸多误解,可是……太医院有位太医,也是你们陈家人,他便从未对陈老有过丝毫的怀疑。你说你愿意为之前的无礼和鲁莽道歉,可是你们做大夫的,更应该明白,伤害已经造成,并非三两言语的道歉就能够抚平……”
陈一诺一噎,当下脸上便只觉得火辣辣的。
是啊,伤害既已造成,又怎么可能是一句轻描淡写的“抱歉”就能够抚平的……之前自己是如何口口声声“陈崧叛贼”、“陈崧叛贼”地叫着的,如今就有多么臊得慌。
虽然真相如何尚不可知,但他隐隐约约觉得,也许真的和自己想象的截然不同。
“是,姑娘所言极是。”他诚恳颔首,在身后陈家辉的叫嚣里承认道,“当年的真相如何,在下尚不可知。但姑娘说得对,有些事终究不能只靠眼睛看耳朵听,姑娘放心……在下一定会亲自查清楚。若陈崧前辈真的是被冤枉的,在下便是拼了此生前途,也会还前辈一个公道。”
身后叫嚣声继续,“陈一诺!你以为你是谁呀你,你凭什么呀!”
没有人管他。
连席玉和席安都没有管他,只要这位少爷不针对前头那两位,怎么样都好。
姬无盐挑了挑眉头,初见之时便觉得这人长相周正,目光中带着一股子执拗劲儿,品性倒是不差。
只是愚忠。
姬无盐眉眼微垂,茶水温热,于掌心微微发烫。沉吟片刻,她到底是拒绝了,“不过是一些陈年旧事。真相如何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陈老如今挺好的,有没有陈家的交代,都挺好的。倒是那些陈年旧疤,好不容易结痂愈合,这个时候骤然再度被揭开,怕又是一阵新的鲜血淋漓。”
“若是陈公子当真为了他着想,待此间事了,就带着陈家诸位离开此处,还他一个清净吧。”
也算是推心置腹了。
话到了这个份上,加之今日身后乱糟糟的样子,陈一诺觉得自己都没脸面待下去了。当下拱拱手,“如此……今日叨扰,告辞。”说着,转身欲走。心下却打定了主意要将真相还原,若真是老族长监守自盗、贼喊捉贼,那他也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陈家不能落在这样的人手里。
“陈公子……”宁修远突兀唤道,声线懒洋洋的像是提不起劲儿来似的,偏偏一入陈家众人耳中,便只让人浑身泛冷——瘆得慌,便听他也不等人应声,开口叮嘱道,“陈公子,麻烦在这燕京城中,看管好你家的这些人……特别是,记得转告他们,什么传闻八卦都听,最终只会害了他们自己。”
这话显然是针对陈家辉的。
陈家辉亦在场,胳膊还在席玉手里反剪着,偏偏他就是不直接对陈家辉说,只找陈一诺转述……其中意思不言而喻,对宁三爷来说,这位跳梁小丑一般的陈家辉,还不配他亲自同他开口。
显然,今日宁大人如此一番针对,就是因为陈家辉在姬家就宁大人和灵犀郡主之间的传闻大放厥词,陈一诺顿时了然,心中对这没脑子的愈发不满,当下认认真真行礼颔首,“是。三爷放心……今日之事绝对不会再发生。”
说完,又是一揖,这才带着众人偃旗息鼓地离开了。
席玉一路送出的门,到了门口才松开手底下的陈家辉,转身之际又忍不住多嘴了几句,“有时候长长脑子,我家主子的闲言碎语……当真是什么人都敢乱传的么?别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真以为是你们陈家的地盘呢?”说完,看也不看众人精彩纷呈的脸色,转身入内,暗道一声,晦气!
还有那尤家的郡主,自己身上还有理不清的案子呢,一天到晚地还要将心思动到他们家主子身上。
动主子身上就动主子身上吧,主子这人平日里懒散,就算被人冒犯了也不会太计较,可这位郡主千不该万不该,还总想着去针对那小祖宗,平白无故地连累他们这些做手下的。
席玉一边连连摇头一边转身入内,寻思着主子对尤家的耐心差不多也快尽了,若是这位郡主还是如此不知收敛……事情怕是就要不好看了。
偏厅,陈家人前脚离开,沈洛歆就拔腿站起来,嘟嘟囔囔着表示要去找陈老说说话。
她担心这件事落陈老耳朵里,让老人家听了不愉快。显然,姬无盐那句“好不容易结痂愈合,这个时候骤然再度被揭开,怕又是一阵新的鲜血淋漓”到底是入了她的耳,亦入了她的心。
这个看起来咋咋呼呼的小姑娘,其实很多时候都心细如发。
她离开的时候,顺便带走了摇着扇子一脸坦然坐在那里的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