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纱,又叫鲛绡纱,是传说中的鲛人族所织,入水而不濡。
这只是传说。
现实中的鲛纱出自云州,织法不详,只知似有特定的季节,每年只产几匹,偶尔会送一匹至宫中。陛下登基之后,似乎也就贵妃和皇后得到过如此赏赐,其他宫妃别说拥有了,怕是连见都未曾见过的。
也有人说,早些年还会多一些的,这几年……怕是手艺逐渐失传,导致鲛纱愈发稀缺。
总之,和“传说”也没什么区别了。若非如此,尤灵犀也不会那么怀疑姬无盐那件所谓的“鲛纱裙”是假的,更不会在对方避重就轻的言辞里愈发笃定。只是……请御用绣娘来验证……?
尤灵犀寒着脸打量着姬无盐,一时间有些摸不准姬无盐的深浅来。毕竟,她看起来那么淡然、那么笃定。
姬无盐缓缓抬手,将手中茶杯往身后递了递,子秋弯着腰双手接过,当真是场面周全。做完这一系列的动作,她才懒洋洋地吩咐掌柜的,“时辰差不多了。去,把鲛纱抬来。”
掌柜颔首应是,下去了。
尤灵犀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对方用了一个“抬”字,只是,彼时的她虽然觉得这个词有些古怪,却并没有意识到问题在哪里。一直等到她看到掌柜的身后跟着的两个小厮……抬着一个红木箱子出来的时候,她眉头轻轻跳了跳。
然后,掌柜又吩咐其中一人取来一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
箱盖打开……
瞠目结舌里,白行请的御用绣娘堪堪抵达。
……
尤灵犀不是没有见过鲛纱,流光溢彩到令人叹为观止……但她没有见过这一整箱的鲛纱!
其实,已经不需要什么绣娘了——姬无盐既知其贵重,就不可能傻兮兮地弄一箱假的搁在那里等着人站出来指摘。而且,面对这一箱,但凡尤灵犀聪明一点儿,就不敢贪没半分。
众人噤若寒蝉,便是见多识广的绣娘伸在半空的手都在打颤,久久不敢落在那些轻纱之上。
来的路上她已经听白家公子说了,这铺子里有鲛纱,需要她代为验明正身。这差事自然是乐见其成,宫里头也不是年年都有鲛纱摸的,她们这些自认见多了好东西的绣娘,自然是对这样的宝贝趋之若鹜。
可是……白公子他……
没说是这一箱啊!
姬无盐除了最初同绣娘见礼之后,就再也没站起来过,这会儿抬抬手,是以绣娘随便检验,“今日麻烦您走这一遭了,只是郡主不信我这小店里有鲛纱,我便同她说,这江南的成衣铺子,总要有点儿压箱底的存货不是?可她仍然不信,大约是觉得我一个小丫头片子,不想着拿鲛纱赚钱,偏偏用鲛纱做衣裳给自己穿……这不,还惊动了官府的人。我想着,官府大多都是男子,也不懂鲛纱真伪呀,才麻烦白公子请了您过来。您随便看、随便翻……”
说着,好笑了笑,“甭客气。”还吩咐子秋上了茶水点心,当真是截然不同的待遇。
纵然如此,绣娘也不敢当真随便翻看呀!
要知道,这不是一匹!是一箱!便是宫中皇后娘娘也没有这么多呀!不仅娘娘没有,可能咱们这位陛下登基以后,云州献上的所有鲛纱加起来,都没有眼前这一箱多……
绣娘还在兀自感慨,叶宛如已经惊得外焦里嫩完全没有任何反应了,而尤灵犀……大约是最镇定的一个。她豁然抬头,直直看向姬无盐,“你……到底是谁?!”
“嗯?”姬无盐挑了挑眉头,慵慵懒懒地笑,“我是谁……风尘居的琴师、这家铺子的东家,嗯,要说别的……还有,东郊姬家的小姐……你要听哪个?”
“你明知道本郡主说的不是这些。姬无盐,我不知道江南的铺子是不是都有那么点儿压箱底的鲛纱,可是本郡主不是傻子,一匹鲛纱兴许真的能拿出来,但是……这么多,我不信!”
话音落,绣娘在旁低眉顺眼地出声道,“回郡主,姬姑娘的这些鲛纱……都是真的。”说完,自己都觉得惊诧到无法平静。
前阵子娘娘得了一匹鲛纱,拉着好几个夫人进宫来观赏,然后一起出谋划策到底该做成什么样的款式才最好看。听说贵妃在自己的寝殿里发了好几日的脾气。
可见鲛纱之魅力。
却没想到……在这间小小的铺子里,真的藏了这么多压箱底的鲛纱。
绣娘总觉得自个儿跟做梦似的。
姬无盐嘻嘻一笑,锋芒暗涌,“瞧,都是真的。小店就是有这么多的鲛纱,作为本店东家,用其中一匹给自己做一件衣裳……也不算什么暴殄天物的事情吧?”
若非绣娘们赶制的那件还未完工,姬无盐倒是也不想将带来燕京城的这些料子抬出来。只是既然抬出来了,总要赚一笔才是——今日之后,所有人都知道宁老板成衣铺有这么多经过了宫中绣娘亲口认证的鲛纱……还愁卖不出价格?
左右,宫中都紧俏的鲛纱,她这里不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