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比陆江江更清楚,一入东宫阵营,陆家不从身上剥落几层皮下来,东宫是不会满意的。而白家终究温厚一些,陆家的境遇也会好一些。
心中隐约的不甘,也是陆江江这些日子以来辗转反侧到夜不能寐的原因。没有人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对他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让人有些不安的沉默里,仍然是白行直白到残酷的否定,“你不行的。”
说完,大抵也是察觉到自己太过于伤人了,白行又解释道,“我不是说你配不上姬无盐,成亲之事虽有门当户对之说,但还是两情相悦最重要。只是……想来你也听说了一些……哎,如今我还不能同你说这许多,但总之,姬无盐那边你还是不要费心思了。”
再多的解释,在第一句“你不行的”之后,听起来都像是欲盖弥彰般地多余和讽刺。
暖风阵阵。
也许在那之后的几十年,都不会有人知道,就是在这样一个寻常的午后,陆江江终于散尽了他生命里最后的一点期许。
而此刻,他只是有些无所谓地笑了笑,颔首道是,“听说了些……也对,他宁修远喜欢的东西,自然没有旁人觊觎的份。”
白行大抵觉得这话听着有些怪,皱了皱眉头,半晌,不轻不重地说了句,“他和咱们不同。”
陆江江扯了嘴角呵呵地笑,“是啊,不同。”
白行总觉得陆江江今日有些古怪,这会儿的笑也古怪,只是他又说不上来这些对话有什么问题,便只以为陆江江心情本身不大好,便只颔首应着,“成吧。明日我去趟姬家,问问沈洛歆。只是她来不来,还得看她自己……何时去爬山,定了吗?”
陆江江端着茶杯低头抿了一口,低着头用茶杯遮了半张脸,“那就后日吧。这几日瞧着天色还不错。”
刚下过一场瓢泼大雨,院中水池水面都上涨了不少,此刻微风拂面,却没有日光,天上阴云拢着,实在也看不出“天色不错”的样子。
白行颔首道好。
又坐了一会儿,大体就是说些最近的趣事,关于白行的。
多数是白行在说,陆江江在听,只是听的人有些心不在焉,或者说不感兴趣。曾经白行的事情他大多都知道,津津乐道间,都能在那些事情里找到自己的影子。
而现如今听着,总觉得这些事情距离自己那么遥远,军中历练?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去的,至少,陆家就没有子弟有这样的权利。姬家的事情?至今为止,姬无盐长什么模样他都不曾见过,只记得那双眼睛,漂亮地不可一世。
陆江江是真的想过娶姬无盐的。
今日他为沈洛歆找的那些理由,都是真的,用在姬无盐身上同样适合。只是没想到,那想法刚起来,就被一盆凉水浇了个透心凉。也让他知道了一个事实,虽然曾经并称四大世家,但陆家在白家面前,大约真的什么都不是。
陆江江坐了一会儿,就借口还有事情,起身离开了。
那些陌生的事情、甚至是陌生的情分,想要再捡起来,有些令人觉得难堪。
白行起身送他,临出门之际,白行冷不丁开口唤道,“陆江江!”
对方半转了身子看他,无声询问。白行噎了噎,才问,“是后日吧?”
“嗯。”
“那成。”他摆摆手,“你不是有事嘛,回吧!”
对方颔首,沉默着转身离开了。
白行看着陆江江垂着手一步一步离开的样子,那个曾经倜傥风流的男人,不知道为什么,即便身上仍然穿着时下最流行的款式,背影却并不挺拔——有种莫名的疲惫来,像是散了一身的气焰。
陆江江,曾经的小霸王,最不喜欢别人叫他“陆江江”,可方才白行故意唤了几次“陆江江”,对方也只是沉默着应了。那个少还是少年的男人啊,到底是不一样了。
白行叹了口气,转身往里走去。
……
姬无盐从衙门回来没多久,宁老夫人来了。
这是宁老夫人头一回来姬家,也是头一回来这座宅子。她拉着前来迎接她的姬无盐,饶有兴趣地参观了一圈,频频颔首,称这宅子修地极好,既有江南水榭的婉约,却也有北方建筑的雄浑。
姬无盐只推说是古厝修的,自己可搞不定这许多事情。
宁老夫人想起这宅子还是收了银子的,无奈摇头,“那小子……既是交好的友人,如何还能问你收银子?太不懂事了!”
“无妨。彼时……倒也算不得交好的友人。”姬无盐低眉浅笑,没有说的是,那时候甚至算不得友人,大抵也就是互相提防甚至还互相算计的陌生人罢了。
老夫人却不懂她的弦外之音,颇有些好奇地悄悄打量这姑娘面纱之外的容颜,旁敲侧击着,带着几分揶揄地,“那……如今可算了?”
也不算。
老夫人跟前,姬无盐觉得还是要给宁修远留些面子的,考量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