匣子离手,宁修远转身就走。
匣子沉沉坠地,在鹅卵石的小径上弹了一弹,盖子被弹开。
上好的紫檀木匣子里,是一把剑,剑鞘似黄铜铸造,比之寻常剑鞘更宽更大,看起来也更重。剑柄却是黑色,其上有复杂又奇怪的纹路,纹路隐隐泛红,带着古老又神秘的气息。
姬无盐对这把剑再熟悉不过,数日前,她刚刚握着它,劈开了两座狼首人身的塑像。
裂空。
彼时宁修远就说要给她,姬无盐拒绝了。一来,太贵重。裂空虽不及天心琴的地位,却也是数一数二的好剑,无功不受禄。二来,裂空收藏价值更高,实用价值却一般,自己总不能整日里背着这么重的一把剑到处招摇吧,在姬无盐看来,裂空远不及自己腰间的软剑更实用。至于二师父的心愿……嗯,心愿嘛,自然不可能都实现的。
只是没想到,宁修远亲自送来了。
还很巧地撞破了被丢在草丛里的,他的上一份礼。
一时间,姬无盐只觉得挺尴尬的。
虽也怨怼宁修远不相信自己,但姬无盐脾气是大,却最是拿这些真正为她好的心意没辙。此刻亦然,只觉得无奈又无力,彼时倔强着半步没有移动的姑娘,到底是叹了一口气,走到那檀木匣子前,将掉落出来的裂空放回匣子里,盖好盖子,抱起匣子,又转身去捡那牛皮纸包。
匣子挺重的,她两只手拖着,一只手指尖勾着那纸包,似乎牵到了肩膀上的旧伤,隐隐作痛。不过毕竟好地差不多了,没什么大碍。
只跨上台阶时,又轻轻叹了口气,到底是将这两样东西都搁在桌上,又将药包上沾到的尘土草屑拍了拍。
她没有打算弄清楚到底是谁将那包药丢在草丛里的,她相信自己院子里的人,大抵是连他们自己都没注意吧,问也问不出什么。何况,也没必要。
她只是在子秋进来的时候吩咐她将药材拿去给陈老。
没过一会儿,陈老就来了,风风火火的,人未至,话先到,问姬无盐这些好药材哪来的,说是比皇帝赏赐那些好多了,市面上可买不到。
姬无盐摇摇头,道不知,只说是宁修远给的。
陈老哦了一声,讷讷点头,看起来又是失望。转身往外走了几步,突然回头凑过来,眼神八卦又戏谑,“丫头,你以前都叫他宁大人,最多叫一声宁三爷,你何时……连名带姓地叫他了?”
姬无盐微微一愣,强自镇定地反问陈老,“怎地,叫不得?”带着几分欲盖弥彰地仓惶,很是局促的样子。
那模样,如何逃得过看着她长大的陈老的眼睛。当下眯着眼笑,“叫得、叫得……如何都能叫得的。对了,下回他来,替我谢谢他,这些药材,可不是有钱有势就能搞到的,得有心!”
说着,摸着他那把已经没有一根杂色的白胡子,笑呵呵地出了门,远远地,还能听见他的吆喝,“心月丫头,又出门采买呢?给老头子我带个叫花鸡哈!”
心月一如既往地好脾气,“好嘞……”
这个小丫头,自打那件事之后,整个人明显地变了,她似乎在努力地融合进这个家里,也努力地走出她自己的世界,看起来开朗了许多。
姬无盐听着两人的对话,低着眉眼笑了笑,又想起陈老的叮嘱,想着宁修远若是再来,谢还是要谢的。
只是隔日,宁修远没有来。倒是传来了消息,说是宁家三爷自己请缨,去了瀛州。
瀛州水患的消息是昨夜进的城,彼时夜深,皇帝已经歇息,所以消息先送去了工部尚书白大人那。翌日一早,这消息和工部的治理方案已经一起递交到了陛
拨人拨款,一切都已经有章可循,还是工部侍郎带人前去瀛州,这也能很好地彰显朝廷对瀛州的关切。
原以为今年也没有什么变动,谁知,陛下沉吟片刻,摆了摆手,张德贤竟是捧着早就拟好的圣旨清了清嗓子开始宣读。
百官这才知道,陛下竟是早有准备,派了他最信任的宁国公府三爷。
当下就有人拦着,说是宁大人位高权重,若是就这么去了,百姓怕是受宠若惊至战战兢兢,到时候可能反而会引起骚乱,影响工作的有序进行。
皇帝懒洋洋靠着椅背,看着底下的众生相,意味不明地笑,说若是宁爱卿连这点事情都解决不好,那也只能说明他不配坐在如今这个位置上了。
这话极重,若是再有人主张不合适,怕是就要得罪宁国公府,何况圣旨已下,便是皇帝也下了决心。于是纷纷噤声,此事就这么决定了。
宁修远本意是让席玉来送裂空的。只是那日正好席玉也没顾得上,便想着正好借此机会道个别。
没成想,闹了个不愉快。
从姬家负气离开,宁修远回了宁国公府之后,午膳也没用,直接往瀛州去了,只派了个小厮往工部传了个话。
姬无盐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早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