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疾言厉色的质问。
只是看过来的眼神,带着几分执拗的认真。一张脸上半分笑意也无。
姬无盐看着她,目色平静,娓娓道来,“百合死在牢里。用的是她毒死杨少菲的毒药。大理寺按照畏罪自杀定的论上呈了陛下,听说已经结案了。”
双方都没有动,一个站在门槛之外,一个站在门槛之内,那矮矮的一截门槛,竟似天堑横亘在双方之间。
沈洛歆异于平日里的轻松,整个人看起来绷得紧紧的,言语也犀利了几分,带着几分咄咄逼人的气势,“你避开了我的问题。无盐,我问的是……她的死,是不是你做的?”
“我说了,你就信吗?”姬无盐问她。
沈洛歆眼神直白,半分避讳也无,“嗯。只要你说,我就信。”
阳光从外头打进来,沈洛歆的表情有些晦涩难辨,她的影子一半落在地上,一半合在姬无盐的身上,看起来有些亲密。
这一刻的她,表面看起来强势又较真,只一只手悄悄的背在了身后,微微地颤,担心接下来的答案,也担心这样的自己显得太多管闲事。
可母亲说,百合不是自杀。
百合不是死于她指甲缝里的毒药,即便,她的指尖的确藏有毒药,可显然,那只是她用来杀杨少菲的,她没有想过要自杀。她死于窒息。
她看着姬无盐,看着她这几日下来清减了不少的身形,听见她一字一句地告诉自己,“不是我杀的。”
姬无盐看着她,又一次重复,“我说,百合不是我杀的。”
自打听说了那消息之后一直提着的心,终于缓缓落了地,很轻,轻地有些飘忽,她低了低头,脚尖碾了碾,跨进了门槛,抬头看着姬无盐笑,“那我就放心了……原还想着,若真是你做的,我是不是得帮你去毁尸灭迹。”
姬无盐一怔。
沈洛歆解释,“大理寺对外说百合是畏罪自杀,一个曾涉风尘的舞姬如何死的,对他们来说无关紧要,说她畏罪自杀不过是全了杨家的面子罢了。可他们准备呈上去的折子却不是这样。”
“准备?这案子还未结?”
“嗯。”沈洛歆颔首,挽着姬无盐往里走,仿若方才的咄咄逼人只是记忆上一个紊乱的瞬间,“尤大人压着,不给递上去,说一定要找到一个真相。负责这件案子的仵作,焦头烂额之际来找母亲,彼时我同母亲在客栈里用膳,便也正巧听了。”
“百合在燕京城没有亲眷,尸体停在义庄好多日了,如今天热,放不了多久,那边的管事上报好几次,偏尤大人大有查不到一点什么坚决不入土的执念。还说,那日去大牢看过她的人,一个是你,一个是太子,还有一个说是叶家姑娘身边的丫鬟,统共三人。之前可能是觉得毕竟里头有个太子,能不传唤就不传唤吧,可如今查不到,显然传唤也是迟早的,你这边要做好准备。”
沈洛歆扶着姬无盐在窗户下躺着了,又调整了一下软枕的位置,才在边上坐下了,“我让母亲想法子拖延着了,只说你有伤在身,起不了。毕竟你如今是为他女儿受的伤,他总不好为难你。”
窗户下,阳光有些刺眼。
姬无盐微微偏了头,其实这大段大段的,也没听多少,只兀自问着,“那你方才为何如此问我……”下意识地,敛了呼吸。
最初以为,她是站在道德的标准质问、抑或诘难,是想要告诉自己,生命诚可贵,谁都有活下去的权利云云……
可似乎不是。
其中深意,似是而非,她不敢信,又想要相信,于是,只低了声音继续问。
姬无盐小心翼翼地问,对方却一脸坦然,再无方才的紧绷,只认认真真地看着姬无盐,唤道,“无盐,尸体都是会说话的。”
她说,“任何方式的杀人,都会留下证据,查到只是时间问题。从他们的对话里听到你的名字的那一刻,我就在想,若这件事真是你做的,或者说和你是有关的,那我总要去毁尸灭迹,让她无法开口指证你。至于旁的……我也帮不上你。”
比“我信你”更可贵的,从来都是“我陪你”,你若杀人放火,我为你毁尸灭迹。
心脏跳得厉害,有种即将破体而出的冲动,一阵阵地,钝痛。
半晌,姬无盐倏地笑了声,扯开了过于沉重的话题,似笑非笑地开着玩笑,“就你这小身板,靠你毁尸灭迹我可不放心。莫要最后身陷义庄,还要我去捞你……”
“迂腐!”沈洛歆冷嗤一声,抬了抬手,念及对方身上的伤势,到底是没打下去,最后指了指自己的脑壳,“你以为什么都靠蛮力?这儿!懂不,这儿才是人类最大的生产力!”
生产力?这句话乍一听,意思大抵是懂的,只是说法有些新奇,但转念一想,也的确好像没问题。
这丫头,有时候觉得她呆呆憨憨的,性子也随和,属于在哪里都能扎根野蛮生长的类型,但有时候心思又敏锐,想法也新奇,总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