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某种月圆之夜才会出现的,优雅又俊美的生物,勾魂摄魄。
理智在叫嚣着不要相信他,不要相信他。
宁修远是什么人?便是相处至今,姬无盐仍然觉得,自己看不透他。他似站在皇帝一边,却又常行对皇室不利的事情,仿若所为全凭一己好恶,倒似只为了搅乱一池静水,好方便……浑水摸鱼。
这样的宁修远,即便近在咫尺,坦坦荡荡地站在你面前任你打量,可仍似站在烟云之后,看不透。
“宁修远。”她唤,连名带姓的,直言问他,“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他仍然是那三个字,言简意赅,“想帮你。”
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有种无力感。可姬无盐从来不是随便就能敷衍过去的人,即便只是躺着仰视对方仍不落半分气势,“然后呢?帮了我以后呢,你又能得到什么?宁修远……我虽信这世间良善总是多些,但你不是无缘无故给予善意之人,若你不能将这背后所图坦诚相告,你觉得我如何能信你?”
“若是不信,如何结盟?”
二八年华的小姑娘,若是家中疼宠,便容易不谙世事,偷偷摸摸在被窝里看着郎情妾意的故事,憧憬着自己未来夫君是个骑白马的盖世英雄,或者,是个风流倜傥儒雅俊俏的书生。总之,在大多数人的第一印象里,长相好看的大概率是好人。
而宁修远这样的,绝对不会是什么坏人。毕竟,样貌、权势、地位、金钱,他都有了,怎么可能还会去干坏事呢。
可姬无盐不是这样的小姑娘,她见过天地、见过众生。
她虽不世故,却知世故。
这是姬无盐第一次,近乎于开诚布公地同宁修远聊这些感受。
茶水凉了。
瓷器本身冰凉的触感便透过指尖一路蔓延开来。
有些话,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又太难。
他们兄弟三人,彼此信任,却又并不过多干涉对方的行事方法和所行目标,可若是真的细细考究起对方的行事,都多多少少带着些并不光明磊落的方式。
可如此,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们是互相信任的一家人,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手足相残的事情绝不会发生在同样理智清醒的他们身上。
指尖摩挲着光滑冰冷的瓷器,他没有去看姬无盐,只看着杯中很细小的茶叶碎片,他说,“丫头,你该明白一句话,水至清则无鱼。这句话,适用于很多地方,包括人与人的相处……所谓坦诚,很多时候其实并不是信任的基石,它一样有可能是信任的绊脚石。”
姬无盐直直看他,没有半分避讳,“若是我,我能接受所有的真相,却接受不了不清不楚的信任。看来,今日宁大人所行,注定要失望了。还是请回吧。毕竟……我是伤患,白日里就要应付各路神仙,晚上总是要休息好的。”
方才一口一个“宁修远”,这会儿倒是有些翻脸不认人的绝情来了。
这丫头年纪虽小,行事却远超同龄人的果断,甚至有些快刀斩乱麻的飒爽来,半点没有拖泥带水。
就好像,一切的权衡都有一杆秤,行事也有原则,值得,那便应,不值得,那便斩。
看起来果敢,实际上……更像是个,懦夫。
她固守着她的原则,就像在她的世界边缘,建起一道又一道的高墙,未经她的允许,谁都休想踏进一步。
她看似温和,实际上从未接纳。
“姬无盐……”他弯腰,贴近她的耳畔,于这夜深人静里,仿若情人之间的交颈呢喃,“姬无盐……你问我图什么,可我若告诉你了,你就会懂吗?姬无盐,若是某一日,你为我走出来了,或者,你请我走进去了……届时,我再告诉你,我图什么。”
他不是古厝,默默无声地,为她掏心掏肺,最后只得一句,知己。
他宁修远的感情,也不是菜市场明码标价的白菜萝卜,按斤论。
他要的,是同等回馈,是势均力敌。他可以朝她走近五十一步,但剩下的四十九步,需要姬无盐来走。若非如此,便是错失,也不过是道一句,可惜。
随手抓住对方挥过来的手,指腹轻轻扫过,十指交扣,他的眼底缱绻又清醒,他说,“姬无盐,我突然觉得,自己很想看看你为了我方寸大乱的样子。”
说完,松开掌心,退身离开,看着气急败坏的姬无盐温柔叮嘱,“你是该好好休息,即便陈老医术高明,也疏忽不得……哦对了,母亲这两日大抵会来看你,她知道此前吃的就是你给我的药,说什么都要亲自来谢谢你。”
“那是陈老给你的,要谢谢陈老去。”姬无盐翻了个白眼,这厮今晚是喝了假酒吧,什么走出来走进去的,尽说些听不懂的话,难不成今夜还是自己请他进来的?
“陈老也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送我的。之前母亲摔了,年纪大了,伤及肺腑,幸好这药免受了许多罪过,也的确该来谢谢你。”他将手中茶盏搁回原位,又叮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