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山没起身,仍然坚持着,“还请姑娘责罚。”
一身劲装的男子,身形精瘦颀长,跪着的时候也不比站着的沈洛歆矮上多少,加之几分说不上来的压迫感,即便是熟悉对方如沈洛歆,也没来由地对这个一本正经满脸严肃求一个责罚的庆山打心里有些发怵。
听说这人曾是朝廷通缉榜榜单上的杀手,也不知道取了多少人的性命,还是上官楚使了许多银子捞出来的。
这样一个人,他的世界里应该只有接受命令、执行命令两件事才是,可……为什么他会突然拦住准备出手的暗卫呢?大抵是连庆山都发现了自己那点儿拿不出手的心思吧,难为对方竟然起了撮合的心思……只是很显然,不仅没有起到什么作用,还给他自己招致了惩罚。
这人这会儿跪在这里,想来也是上官楚交代吩咐的。
她却不可能罚他。
沈洛歆无奈摇头,伸手拉他胳膊,“真不是什么大事。这药膏抹了就能消肿,就算不能你不也拿了冰块过来了?敷一下就好了,你快起来,别耽误了我抹药膏,我还要去堆雪人打雪仗呢!”
庆山还是没起,他不愿起,沈洛歆也拉不起他,只拍拍他肩膀,“起来,快点。你这样跪我,被旁人瞧着还以为我这脸是被你家主子给打的了,凭白让你主子背黑锅,快起来,非主非仆的,你跪什么跪?”
庆山这才起身,又施一礼才躬身退下——沈姑娘既没有责罚,便也只能去主子那边领罚了,很明显,主子那边就没有沈姑娘这里好说话了。
俩人说话并没有避着心月,心月也算是听明白了,沈姑娘这脸果然是被人打了,还是因为庆山的疏忽才会被人打的?当下便更加不乐意了,从沈洛歆手里接过药膏,皱着眉头给她上药,一边气哼哼地抱怨,“姑娘真是仁善,就这还不罚他……奴婢就说嘛,怎么可能有人平白无故地会把自己的脸擦成这模样,这得下多狠的手呀!之前一直觉得庆山是个靠谱的,如今看来也不怎么样嘛!”
“别瞎说。”沈洛歆点点心月脑袋,说起来,庆山的擅作主张还是为了自己,大抵连他都觉得,上官楚同自己之间可能存在那么一点可能性吧。她喃喃摇头,才正色交代道,“待会儿见了寂风,他若问起,就是擦伤,别说漏嘴了。”
“姑娘都伤成这样了还顾着别人呢……姑娘家的脸最是紧要,也不知道消肿以后会不会留疤……”心月一边苦口婆心地念叨,一边喃喃咒骂,“到底是什么人这么丧心病狂,对一个姑娘家下这么重的手……”
沈洛歆一边感受着脸上丝丝缕缕的沁凉,一边听着耳朵边完全没有停下意思的念叨,抿嘴笑着,宽慰道,“没事……楚公子替我报仇了的。对方比我还惨,这会儿还被绑在我家里那棵歪脖子的老槐树下挨着风雪饥寒呢……楚公子的手段你也是知道的,他可不是会心慈手软之人。”
心月啊,和白雪到底是不一样的。
之前没有对比,便觉得文静沉默又有些木讷的小丫头挺好的,虽然怯弱了些,却也算相处愉快,如此对比下来,才知小丫头唠唠叨叨的都是对你的关心。她抬手,摸摸心月的脑袋,关心问道,“听说之前学了些算账的本事?”
“是……之前府里头人手不够的时候,姑娘让我负责府中采买,我便想着多学些本事也好,免得账务上出了错辜负了姑娘的倚重。”
沈洛歆点点头,又问,“那你在这里可还有什么亲人?”
小丫头垂了眉眼,半晌,摇了摇头,“奴婢本就不是燕京人士,只是家里孩子多,养不起奴婢了,奴婢便想着来大城市里讨生活……”彼时年纪还小,揣着几个铜板就上路了,也不认识去大城市的路,就沿途见着人就问路,遇到城镇就留一段时间干点活赚点工钱,她不是讨喜的性子,说不来哄人的话,也不爱笑,能干的差事便也只有茶楼里头洗洗碗碟、马厩里面刷刷马,所挣工钱甚少。
如今想起那段时日,仍觉得心酸后怕……
小丫头唏嘘模样明显,想来不是什么好的回忆。沈洛歆拍拍她脑门,笑,“既如此,你在这里无亲无眷的,往后便跟着我吧……我做生意,你当我账房,可好?”这般说完,却又意识到自己之前刚刚轻信了一个小丫鬟……
再看小姑娘眼神都亮了拼命点头的样子,便又觉得,罢了……再信一回吧。心中已有决断,她笑着起身抖了抖衣袍,拿着铜镜照了照红肿渐消的脸,笑呵呵地自夸着,“嗯……我配的药膏效果比我意料中的还要好一些,瞧,不是消肿了嘛!走走走,去找小家伙堆雪人去!”
心月一愣,连忙起身进屋拿了披风,小跑着一路追了出去,“姑娘、姑娘!慢点儿,咱们多穿些衣裳再去,莫要染了风寒!”
沈洛歆已经一脚跨出院子,郎朗笑着朝后摆摆手,“无妨!玩雪不能穿那么臃肿,行动不便!”
心月一路小跑着追上,因着前路愈发明晰而喜悦,却也愈发妥帖地伺候着沈洛歆,“姑娘……奴婢方才上药的时候就瞧着您头发还是湿的,可不能染了风寒!”
“没事……只待会儿遇见别人切莫说漏了嘴。”
心月一边应着,一边念叨,“您这……您这脸就算奴婢不说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