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
一步跌退,李裕齐整个人便跌出了屋子,一瞬间的阳光像是金芒一样直直洒进眼睑,晃眼得厉害。他心下烦乱,咬着后牙槽字字句句地喊他,呵斥道,“小爷?如今你倒是愈发有恃无恐了,在本宫面前什么话都敢说了?只是林一,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你……林一,一个整日里披着黑袍子混迹在陋巷破庙里的老鼠,没了本宫,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
他改了称呼,板着脸,看起来没动什么怒,只有理所当然的轻蔑。他说,“可本宫若是没了你……却仍然是这个东宫的主子,是这个国家的储君,是未来的帝王……林一,是不是弄错了自己该待的位置?也许你觉得咱们是互惠互利的关系,可本宫却觉得……是本宫在拯救你啊林一。”
林一咬牙,又被气笑,又咬牙,他半张脸都被毁了,不管什么表情做出来,都显得难看又丑陋,就算这青天白日也是格外骇人可怖。他却浑然不在意,得意洋洋地,“殿下被禁足没多少时日,这记性却是差了不少……那下头的营生若是被人知晓,莫说这储君之位了……”
话音未落,李裕齐一脚迈入大门,他松了表情状似无意地摆摆手,“瞧你这性子,还是一句重话都听不得。本殿不过就是见你受这么重的伤,难免着急了几分,你怎地还生分起来了……”
瞧,李裕齐就是这样的人。
自己没什么本事还不自知,如此性子能稳坐太子之位这些年,卞东川也是颇费了一番功夫。
只是这功夫……如今看来终究是要错付了,他的这位外孙从来都不相信一心为其谋划的外祖父,也许这就是猪一般的队友——林一咧嘴笑了笑,倒也没有继续为难这位自我感觉很是良好的东宫主子,毕竟他如今还需要用到对方。
林一再一次戴上自己的兜帽,即便是这样的动作仍然牵到了伤口,他暗暗咬了咬牙暗骂一声“臭小子”,然后才若无其事地低声说道,“我亦是想着重伤至此,怕是一段时日不能为太子殿下出力,这才着急地口不择言了。”
岌岌可危的盟友关系在破裂的边缘得到了没什么诚意的修补,又能勉强维持上一阵子了。
桑吉跟着李裕齐进门,拖出凳子待人坐了,才退后一步低头候着,对这两人你来我往明嘲暗讽剑拔弩张的关系视若罔闻,仿佛此刻变成了个聋子。
李裕齐在凳子上坐了,靠着椅背把玩着腰间玉佩,低低笑了笑,施恩似的,“说来也巧,本宫本就瞧着那姬无盐不怎么顺眼,如今她既伤你至此,这脸面咱们总是要找回来的。只是这一时间的,本宫也出不去,委实不好动手……这样,你暂且在此处歇着,好好养伤,这阵子我寻个法子,给那边找找晦气先。”
林一自是颔首道好,“如此,麻烦太子殿下了。只是姬无盐身边那小个子随从,还希望太子殿下留给我自己来处理。”
“小个子随从?”李裕齐瞬间了然,“他伤的你?”
“是,最重的这道伤口就是拜他所赐,若非如此,就凭剩下那些人的围剿怕是连我一片衣角都碰不到。我又素来是个喜欢连本带利以牙还牙的人,这一剑、这道伤总要还回去的。”说完,冷笑,只觉心口之下又在隐隐作痛。
他是一个早已支离破碎的人了,也是一个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死过很多次的人,原以为这世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什么事能让他介意、忌惮、甚至心生恐惧了……可当那个人冲着自己咧嘴嬉笑的时候,林一突然觉得恐惧如海啸般快速涌来将他淹没。那一瞬间他是真的觉得,死神在身后高高举起了镰刀……他咬牙,坚持道,“还请太子殿下成全。”
本不是什么大事,李裕齐点点头,“成。随你。”言语间竟似多了几分宠溺,古怪又渗人。
待林一谢过,便是无言。
本就不是什么关系亲近熟络的主仆,又因着方才的唇枪舌战谁也没捞着好处,你威胁了我、我暗讽了你,这会儿两人心里自然都不乐意。李裕齐又假仁假义地叮嘱了两句“好生养着”之后,就起身离开了。
走出屋子,他微微驻足,吩咐紧随身后的桑吉,“你去查一下,昨日后山到底有没有发生打斗,山脚下住着一些居民,若是这样的打斗一定会有人留意到的。”
“是。”桑吉颔首,又多嘴问道,“您是觉得他在欺骗于您?”
李裕齐回头看了眼身后,背着手离开了,一边走一边说道,“他骗没骗本宫,本宫倒不是很在意,他若欺骗于本宫,大概也是想要借本宫之手除掉那姬无盐,正巧……本宫也有此意。如今,本宫担心的是,他当真没有欺瞒……那姬无盐深更半夜带着那样一群人去后山做什么?”
“也许是……进山找药材?这阵子他们应该很缺药材。”
李裕齐回头看了眼桑吉,摇头失笑,后山那样的地方,哪有什么要紧的药材值得这群人做贼一样地在山里找着?若只是普通药材,与其这样漫山遍野地翻找,不如快马加鞭去邻镇采买……这般想着,他却也没有过多解释,只问桑吉,“让你查的那件事,可有眉目了?”
桑吉微微驻足,半晌,又再一次跟上,才低声说道,“是。属下找了许四娘的邻居,抓了她家男人,才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