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无盐暗道一声不好,可为时已晚。
挽着自己的那只胳膊,倏地一紧,沈洛歆的表情都已经变了,一张脸上血色尽褪,一动不动。姬无盐只叹今日实在流年不利,就该老老实实窝在院子里闭门谢客才对,见什么庆山、做什么衣裳……
心中百转千回,面上却端着一个沉稳持重,她偏了偏头,附耳低声劝着,“只是听说,如今这方面道听途说的消息还少吗?何况,大理寺里如今那么多人,得多巧合才能正巧是那个人呢?是吧?”
沈洛歆抿着嘴,没说话。巧合这种东西,总是好的不灵,坏的灵,何况,就算只是万分之一的概率,可当它真的切切实实降落在那个人身上的时候,那就是百分之百的灭顶之灾。她不曾经历疫病时代,只在书籍中见过那些浮尸遍野的描写,动辄就在城门之外燃起漫天大火、空气里都是令人作呕的味道,以及人心惶惶、胆战心惊。
可当“疫病”二字真的发生在身边,她才发现那些仿若世界末日一般的描述并没有出现,老板姓们该吃饭还是吃饭、该嬉闹还是嬉闹、该走街串巷还是在走街串巷,正常的生活并没有被打破,除了茶余饭后的话题里多了些不明真相导致的担忧之外,一切好像都没有变化。
于是,这些时日来,她总有些恍惚,一边紧张着忐忑着,一边却又难免继续蹉跎懈怠着,觉得这疫病兴许没有传染性、或者……亦不过如此……
姬无盐见她低落模样,拽拽她的胳膊,宽慰道,“别急哈,大理寺那边有三哥盯着呢,若真是你担心的那样,他怎么可能什么消息都收不到,对吧?你就说你相信三爷的能耐,还是相信这些个道听途说的东西吧?”
几人挨得近,这话姬无盐虽是低着声音说的,对方也能大概听个明白,闻言倒是不服气了,叉着腰转身就嚷嚷,“诶,什么叫道听途说的东西?小姑娘家家的,偷听长辈说话便也罢了,怎的还在背后妄自评论诋毁呢,家中长辈就是这样教你们的?我同你讲,这不是什么道听途说,这就是事实!我家大人在朝为官,消息自是比你们两个小丫头片子要灵通得多,他都说了,御史大夫在大理寺卿面前跪了很久,才请动了秦太医去大理寺为那人诊治……难道还能有假不成?!”
抓着自己胳膊的指尖倏地攥紧,姬无盐一个不慎差点惊呼出声!之前还觉得文文弱弱的小妮子,这会儿爪子就跟铁的一样牢牢钳制在姬无盐的胳膊上,偏偏这“力大如牛”的小姑娘脸色却是半点血色也无,煞白一片,身形更是摇摇欲坠一阵风都能吹走似的。
一旁掌柜这才注意到身后姬无盐,忙不迭的笑着招呼道,“姑娘您来了?那群小子呢,怎么也不照顾着些……真是愈发没规矩了。我这就给姑娘端茶去!”
熟络、热情,还带着几分尊重,甚至就这样将两位夫人遗忘在了原地。
那两位夫人皆是微微一愣,对视一眼,在对方眼底都看到了错愕的表情,还有几分凝重——她们都知道这种尊重代表什么。云锦布行在燕京城里也算首屈一指的铺子,掌柜虽热情,但言行举止间总难免有些“店大不知惜客”的疏离客套,但因着这掌柜待人素来如此,加之亦不曾失礼,便也无人计较。
谁知,今次却出现了从未见过的熟络与尊重。
这姑娘怕是个大主顾——云锦布行的大主顾,该是什么样的财力背景?
方才还开口呵斥对方长辈的那位夫人自知失言,讪讪笑着选择性地遗忘了这段“事故”,拉着好友佯装挑选布料往一旁去了,只注意力却始终都在姬无盐这边。
姬无盐心下轻叹,愈发后悔拉着沈洛歆出门这件事——果然愤怒让人失去理智。
大抵今日黄历之上赫然四字,诸事不宜。
她本不想同这两位夫人有所“交流”,不管对方是不是道听途说,她都只想着安慰好沈洛歆然后找个合理的理由打道回府,偏偏这夫人好胜心还挺重,为了证明她所言非虚,竟还越说越多……若之前还能劝着说大理寺里头那么多人不会如此巧合,可如今对方言之凿凿“御史大夫跪了很久求太医进大理寺诊治”……谁能劳驾御史大夫跪着去求大理寺卿?
是,这也不能证明病了的就是许四娘,也许沈大人就是爱民如子,见不得他的任何一个子民遭受这样的痛苦,为此他不惜向铁石心肠的大理寺卿弯了男人的膝盖。
可问题是,此刻连站都需要抓着自己才能站稳的沈洛歆……她相信哪一个解释?
姬无盐并没有理会那位好胜心极强的夫人,只拍拍沈洛歆的手,轻声宽慰道,“别担心,我今晚去问问三哥,他的消息比咱们快一些,若是他都没有收到消息,我再亲自去大理寺问一问尤封。这位夫人虽然说得有模有样的,但到底是口口相传着,兴许其中传着传着就传错了也不一定,是吧?再者,就算真是,有我在、有陈老在,还能连一个人都护不住?是不?”
边上那位夫人手里抚着布料,实则一直都竖着耳朵听着呢,闻言淡淡嗤了声,“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呢,大理寺尤大人也是说见就见的,还直呼其名……要我说呀……”
话音未落,身边人拽了拽她的衣袖,低声提醒道,“别说了!我方才就一直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