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楚背着手站在那里,丫鬟错身之际,他倏地冷嗤一声,丫鬟浑身一哆嗦下意识加快了步子。上官楚不是没看见对方磕破了的额头,但仍然觉得,只是磕了几个头罢了,实在是太过于容易就饶过了对方,心里头那口气,总觉得还是堵在那里。但就像他自己说的那般,这里到底是沈洛歆的院子,人也是沈洛歆的人,他可以借机训斥几句,但不能越俎代庖。
只是,这心里头有气,说出口的话就难听了几分,“呵!你倒是良善宽慈,按着我的作风,便是不丢出去,也总要重重罚了,好让她长长记性,从今往后牢牢记着该如何伺候主子才是。”
沈洛歆扯着嘴角笑了笑,笑容无力,她又躺回了被褥之中。脑袋昏昏沉沉地难受着,明明想说一些开解劝人的话,可这会儿脑子不如平时,加之喉咙口干涩嘶哑地难受,想了半晌也想不出什么话来,只这般笑着劝道,“不是什么大事,我也没矜贵到这个地步。”说罢,摆摆手,“丫鬟既回来了,上官兄就不必在此看顾着了,您去忙您的吧。”
方才还连名带姓地叫呢,这会儿人走了,用不着求情了、也用不着他了,倒是又回到了这样生疏又客套的“上官兄”了,还一口一个“您”的,膈应谁呢?上官楚扯扯嘴角,没来由地竟是生起了闷气,觉得自己为了这个人傻好欺负的死丫头出头训斥下人,也是吃饱了闲着没事儿干了。
人自己都不在意,他在这里出什么头呀!
平白无故地还要落些不好听的名声。
上官楚冲着寂风招招手,“走呗,人家都开始赶人了,你还赖在这里作甚?没点儿眼力见……”
寂风:……嗯?沈姐姐又没赶他走……
只是这话到了嘴边,到底是没敢说出去。如果是问寂风这整个姬家,他最怕谁的话,那就是非上官楚莫属了。谁会不喜欢漂亮的人呢?但寂风会告诉你,漂亮的不一定是人,还可能是铁面无私会打人板子的私塾先生、上一刻还笑嘻嘻的下一刻突然吃人不吐骨头的老虎,以上都是惹不起躲不了的楚哥哥。于是,寂风乖乖跟着走了。
沈洛歆无奈失笑,转身准备再继续睡个回笼觉,一回头却看到搁在枕边的帕子,微微一怔。
方才为着替那个小丫鬟说情,没顾得上还给上官楚,再之后便给忘了,素白锦帕即便沾了水仍感受得到质地柔软入手丝滑,只在一方角落以黑色丝线绣了一个小小“楚”字。果然上官公子吃穿用度无一不考究、无一不精致,便只是一方帕子,都有种低调的奢华感。
沈洛歆将那帕子叠好,准备明日洗干净晒好之后还给上官楚,一边又想起霸道总裁们人人都有的洁癖毛病,寻思着自己还帕子的时候上官公子会不会一脸嫌弃地将这个帕子当面甩回来?若是如此,自己是该勃然大怒,还是收起来留作己用,毕竟是不错的料子,想必不便宜……想着想着,噗嗤一声笑了。
丝绸温凉,而掌心火热,入手只觉舒爽,沈洛歆无意识摩挲着那方帕子,蓦地想起姬无盐的“戏言”来,整个人猛地一哆嗦,见鬼似的将手中帕子一下甩到了床尾,整个人都缩着,看着那帕子的眼神,像是看一条朝着自己吐信子的毒蛇……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古代男女互诉充肠、暗通款曲云云,是不是都是送帕子、香囊之类的?
虽然这帕子来得很是“光明正大、清清白白”,但若是自己将这帕子还给上官楚的时候,被旁人瞧见了,是不是就有些说不清了?
这么一想,愈发觉得这帕子也不是那么好还的,得找个没有外人的时机、也不能有路过的下人,不然普普通通的还帕子事件就会演变成“沈洛歆与上官楚不得不说的二三事”及其升级版,可能是“沈洛歆不识好歹婉拒上官公子心意”,可能是“沈洛歆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竟然有脸向楚公子献媚”云云……
若是不还,给人瞧见这帕子上的“楚”字标记,自然又有另一番新的故事。
总之,嘴在他们身上,怎么编纂都随他们。
可她沈洛歆……人活两世,要脸。
好吧,她不是特别要脸的一个人,若是她这些“风流韵事”中的对象能换一个,只要不是上官楚,她指不定自己都能一边津津乐道地听着,一边还能提出一些意见与建议。
只是,那人不该是上官楚。
那些心底的涟漪,陌生到令自己都觉得害怕,她不曾与人说,亦不敢与人道,连她自己都刻意回避着,只盼着那些涟漪层层漾开,逐渐归于平静。
她希冀过,却也理智着。
可若是她和上官楚成为那些故事里的主人公被不断地搁在一起出现,便是沈洛歆也不知道,自己那点儿理智能维持多久。毕竟,若是可以……谁都希望将聚光灯下黑丝绒上的名贵花瓶抱回家,更何况,那花瓶还有温软的内核。
沈洛歆轻声叹气,想起方才上官楚为了自己惩治那丫鬟的模样……半晌,到底是半起了身子将那块被自己一惊之下丢到了床尾的帕子又捞回来,抿着嘴安安静静地叠好搁在床头。罢了,选个合适的时机,趁着四下无人将这块帕子送还就是。
丫鬟适时推门而入,眼尖地看见一旁窗户还是半开着,连忙搁下手中托盘去关窗,“姑娘风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