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辰星以为,等在巷口的人会有四个,又是李全福作为“领头大哥”,张浩等三个标准“跟班”跟在他身后,四人一起怎么看都像是某个文娱天团的组合。 不过等到了陈家巷,沈辰星才发现他想错了,和李全福一起走的三人此时已不见踪影,就只有李全福坐在路灯下,明明是孔武有力的十七岁男子汉了,细长的路灯杆与单薄的黄光却将他映衬得很有些孤独落寞,如果坐那儿的人不是他,沈辰星甚至有可能心生同情。 但那人就是李全福,他李全福不管走哪儿都是一副“老子天下无敌”的嚣张样子,又哪里轮得到沈辰星一个差生可怜? 有点脚底虚浮地走到李全福面前,沈辰星尽量保证喉结不颤抖,用对方能听得清的声音小声问:“你找我干嘛?” 最近一年时间,李全福长得有那么高了,坐水泥墩上抻开两条大长腿,打远处看好像能抵到对面的围墙。 所以他身上的旧校服明显小了,袖口包不住手腕,裤腿也垂不到脚踝,也难怪他总喜欢坐着,这样就能勉强藏住他没钱置换新校服的窘迫。 沈辰星个矮,李全福不用站起来,仰头就能和他说话,于是照旧坐水泥墩上,这次眼睛只盯着球鞋尖,沉闷地说:“以前我总对你粗声大气的,还喜欢挖苦你讽刺你,现在郑重向你道歉,希望你能接受。” “什......什么?” 沈辰星硬是以为两只耳朵出了毛病,怎么与他仅相隔一步的人,说的话也能听错呢? 又或者,这个身材高大的少年真是李全福吗?是在足球场上叱诧风云,已有两次带领安宁中学足球队夺得市青少年足球赛冠军杯的李队长? 在沈辰星的印象里,李全福哪有可能对谁低头服软,又诚恳地说出道歉的话? 可事实就是,现在的李全福犹如一盏光芒四射的彩灯忽然失去色彩,沦落成了一支冷色日光灯管,孤清地散发微弱的光,像是随时要熄灭。 李全福以为沈辰星没听清楚,竟又重复了一遍:“我说,我向你道歉。” 沈辰星是抱着即将开始“格斗”的心态走进陈家巷的,他还考虑过要不要找根棍子或者找块石头拿在手上。那些武器,就算用了也该是自卫,毕竟他和李全福力量悬殊,要真动起手,铁定得吃大亏。 不过现在,他到底是在吃亏还是在“占便宜”?恐怕全天下除了他,就没人听李全福说过“对不起”这三个字吧? 不能保持沉默了,沈辰星意识到必须开口说话,只好支支吾吾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为,为什么?你要道歉?” 这话问的,沈辰星心里想笑。 李全福为什么要道歉,别人不知道原因,他可能不知道吗?当然是想挽回当家教那份活,无论自己的成绩是否真能提升上去,也先把钱搞到手再说啊! 李全福耸耸眉毛,撩一撩眼皮,仍不想直视沈辰星,说道:“我当然得为以前的事向你道歉,否则咱们该怎么缓和关系呢?关系不缓和,接下来我去你家给你上课,你能安安静静听我讲吗?” “你,你在瞎说什么呀?李全福,我说你是不是搞错了?我爸妈,他们......” 这次不管怎么说,沈辰星也必须要认定他耳朵出了大问题!能把和他说话之人的意思听得错出去十万八千里,还不是有问题? 什么叫“来你家给你上课”?爸妈确定要请李全福了吗?后来妈妈压根就没提过一个字了呀? 但是让发烧的头脑降下温,努力回想一下,沈辰星陡然一惊,就觉得后背叫冷汗沁透了。 当时妈妈可说过一句话——“等周末全福来了咱家,你自己和他聊。” “周末?是指这个周末吗?那不就是明天?我的天啦——” 顷刻间,沈辰星就陷入了绝望,他呼吸困难,一种奇怪的苦味绕着舌头散开,仿佛已在嘴里发酵了一百年,令他难受至极。原来耳朵没毛病啊,真出毛病的,是记忆力! 李全福的脸扭了过来,表情说不清是在忧伤还是在嘲笑,“怎么样,是不是不像以前那么盼着周末快到了?” “我——”大堆的话犹如万马奔腾要从嘴里冲出来,全都是用来发泄情绪的,可到了嘴边终究只化成一个“我”字,表达的是沈辰星省略掉的那一万句“我不愿意”。 李全福倒是愿意正视沈辰星了,摇晃两下肩膀,总算换掉虚假的道歉面容,正色道:“你以为我很想教你这样的差生吗?说实话,我宁愿去街上领养一条流浪狗!” “你——” 沈辰星是多么恼恨自己啊,虽说不太爱在人多的地方发表意见,可在家不是个话痨吗?为啥在李全福面前就只说得出“我”和“你”? 这次人丢得可真是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