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兆与薛芳闻讯赶至福宁殿接人时,云乐舒已孱弱不堪。 身上覆了一层厚厚冰霜,下身裙摆雪化时被浸湿,后来又结冰,裙摆与地面粘连在一起,扶她起身时都有些困难。 她受寒尤甚,人几乎神志不清,只知云浈夫妇被赦免,迷迷糊糊喊着要去相送。 半年来吾乡山房日子清苦,小病消灾全靠自己施针走穴苦捱,这次在雪夜里跪了一宿,她的身体似山崩一般,再也承受不住。 薛芳在房中烧了两座暖炉,又往被衾中塞了个汤婆子,云乐舒的手仍冷得像冰。 “阿兆,你再添些银丝碳来,娘娘身上还是冷的,只怕是触发旧疾了。”薛芳皱眉,往云乐舒纸白一样的脸上看了一眼,低声嘱咐,“银丝碳为王后所赠,小殿下曾说王上交代过王后不要多加插手吾乡山房之事,此番王后为娘娘向太后求情,被太后遣去佛庙抄经,至今都未能出佛庙一步,王上那边对此不置一词,显是不满王后干预,这次多亏王后,娘娘才能有这些银丝碳用,千万藏好了,别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陷王后于不义。” 阿兆点头,“我晓得的,王后是好人。” 阿兆爽利取来碳石,往炉中添,添完伏在床边,一脸担忧。 “只是娘娘这个样子,若不用药怎么行呢?她本就体寒,现在寒气壅积在内,久而不散,身上没一处热乎的,万一出事怎么办?” 薛芳道,“我这里还有一帖驱寒的药方,是从前王上命太医院专为娘娘研制的方子,只是药物珍贵,太医院怕不会轻易给我们。” “我去找王后。” “娘娘醒来知道定要生气。” “可是......” 敲门声打断二人谈话,有人探身进来,往床上遥遥一看。 “史医士?” 阿兆与薛芳如见救星,“史医士怎么来了,快救救贵妃娘娘,她身上好冷。” 史医士身后跟着个抱着药箱的小医童,好奇地往床上瞥。 “听闻贵妃娘娘在福宁殿跪了一夜,我放心不下,过来看看。”史医士在床畔坐下,触及云乐舒那一手冰凉,神情平静,并指轻轻按在她脉上。 眼中却充满审视。 这女人给她的意外,远远不止一个无根无蒂的女人被冷落欺凌半年仍安之若素的那种自如。 她见过她火一样的张扬恣意,听过她快意恩仇的事迹,再见她时却脱胎换骨,全然换了个人,身上所有亮色全都黯淡下来,除了美貌,与后宫其他并无不同。 她一度也以为,这个女人已经见弃......直到太极宫来人,要她亲至吾乡山房为其诊治。 且还不许叫吾乡山房之人知道是谁授命她来此的。 她只暗叹太极宫那位王上的心思,实是深晦莫测。 阿兆心里热潮流淌,感动得差点泪洒当场,“史医士真是好人,阿兆替贵妃娘娘谢过史医士!” “娘娘体虚,寒气有回涌之势,我带了药来,你们一日一帖,一帖二煎,煎好放温喂娘娘喝下,另外我带了些补身益气的老参灵芝给娘娘补身,还请收下。” 小医童将药箱递给阿兆。 史医士所赠,正是那帖珍贵药方所需药材。 雪中送炭,薛芳自然欢天喜地收下。 谢过后,又送史医士出门,忙不迭地去煎药。 云乐舒这场病足足将养了两日才稍微好些,这日终于不那么怕冷,撑着下了床。 阿兆说梅花开了,外头的雪正好又停了,要扶她到园中赏梅。 还未踏出房门,便听外头乱纷纷,似是呼喊求告,又似争执推搡。 “才人,你这是做什么!吾乡山房乃贵妃娘娘居所,娘娘正在养病,怎可如此吵闹。” 宁才人自己宫中丢了几个物件,又得了消息,道吾乡山房近来吃用比前些日子大有不同,甚至连珍贵的银丝碳都日夜燃着,比太后宫中还奢侈无度。 她特地命人去内府确认过,内府道入冬来,还未曾给吾乡山房供过碳,有录册可查。 她在宫中位分最卑,见了其他人,只有俯首低声的份,若是从前还能在岳暻身上下功夫,谋求晋升。 可自从云氏失宠,淑妃、贤妃继而复宠,岳暻再也不看任何人一眼,她浑身解数,无计可施。 是以,当云氏贵为贵妃,待遇却还不如她的时候,她心中怨愤便能平息。 不爽快了,便去云氏面前作践几句,云氏缩头乌龟一样根本不敢与她抗衡,她慢慢便将云氏当作发泄对象,毫无忌讳。 她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