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他耳边是旋鸣的风声,与宫外宽广天地那种呼啸的、飒爽的、柔漫的风声,全然不同。 “奴婢言毕,告辞。”那宫女爽落离去。 “公子,乐舒妹妹她......”同为女子,又听说了这么多隐情,关雪河对于云乐舒,有种天然的怜悯,因云浈缘故,更多了一层痛惜。 云浈轻轻触了触覆住双目的纱布,声音隐忍,“她不愿我知道,我便不知道,莫要拆穿她。” “公子的双目定然能好起来的。”关雪河笃定道。 届时,他们便能设法逃走,再回图璧寻求援助,想办法救她离开。 云浈眼睛不便,他们前几回就近在枕波双隐亭坐谈,如今是十月末,秋风携着凉意,云乐舒怕冷,便与关雪河一同扶了云浈改道去厅堂里坐。 她虚扶自己的那只手不敢用力,云浈清俊面容上闪过痛意,很快消失不见,只有牙关死死咬着。 “上回哥哥来,木樨......哦不,他们这儿叫月桂,月桂才露花芽,这回来,全开了,我折了几枝插在瓶中,叫哥哥闻闻香,喏,茶放在哥哥手边。”她从阿兆手中接过上好的龙井茶,一杯轻轻放在他手边,贴心地拖着他的食指极快地碰了一下杯壁,告诉他茶的具体位置。 另一杯递到关雪河面前,“嫂嫂,这茶烫,你也仔细些。” 她颊边梨涡甜甜,关雪河听到“茶烫”二字,心里难过起来,“好。” “舒儿,你好不好?”他缓了口气,问她。 她倒觉得好笑,“怎么每回来,都要问一遍?哥哥何时变得这样婆婆妈妈。” 云浈没有笑,似乎在等她回答。 半晌后,她才道,“心安便是好,你好,嫂嫂好,槐里无虞,图璧安好,他好,紫璃,长烟皓月......所有故人,乃至黎民百姓好,我就觉得我也好。”她轻轻笑起来,“岳暻不来烦我,我自在得很,日子倒与从前并无不同,都是在后宫中谋自己的生活,不问闲事,谈不上好不好。” 并无不同?怎会并无不同? 云浈把滚烫茶盏握在掌心,心里火烧一样。 他从小护着宠着的那个跋扈张扬、有仇必报的小姑娘,变得忍气吞声,那个爱憎分明、朝气蓬勃的小师妹如今人淡如菊,收敛起锋芒,打磨掉棱角,像榫卯一样,恰好填满缺口,完美融入这个与她本毫无关系的地方。 这一切都是因为她身后有要拼命护着的人。 “哥哥眼睛可有起色?” “每日熬药疗愈,按摩眼周穴位,时有施针走穴,相信很快便能恢复,那医士也道,放宽心来,兴许好得更快。”关雪河道。 事实上,云浈心情郁懑已久,被囚在小苑,不得自由,每日深感自己眼盲无用,连日常起居都无法自理,更别说行医救世,救师妹回国。 心病难消,寝食不安,心绪不宁,怎么可能养好病呢。 “哥哥,当日岳暻答应我,只要我入岳,可换图璧三年边关安宁,当日订立和议,天下皆知,他不会食言。我如今好好儿的,不过换了个地方住着,你不必担心我,也不必担心两国关系,且放宽心养好眼睛罢。” “至于你与嫂嫂的自由......我去求岳暻,求他放你们回图璧。” ...... 数月的凄风冷雨未曾击溃她,却在察觉到云浈脸上一次比一次的颓丧与失意中,终于放低姿态。 岳暻对她的态度可谓冷漠,她亦因此受尽宫中人冷待,却是前所未有的心安理得。 心外之苦,不算苦,她以此换回的是一份为人妇的尊严,亦是一份不事二夫、不事仇敌的尊严。 若是彼此相安无事,她这样消磨一世未尝不可。 可她不能看着兄嫂继续受圈禁之苦,她越来越清晰地感受到兄长心境衰败,志气消沉,找不回半分当年意气风发的影子,再这般下去,也许要出事。 她站在太极宫外,殿中银釭透亮,有月琴弦动的美妙乐声传来,她轻轻呼气,请慎怀通传。 琴声猝然而止。 等来的不是慎怀或岳暻,却是淑妃。 “王上无暇见你,请回吧。”淑妃淡淡瞥她,懒得与她多说一句,撂下话快速折身回去。 慎怀也退出殿外,与她颔首,脸上带着歉意。 她失神片刻,缓缓离去。 殿中月琴却再未响起。 她后来又寻了岳暻几回,均不得见。 她想,大概岳暻为得到她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报复君亦止,对她这个人,无非是一时之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