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亦止北上出巡虽然低调,却并未刻意隐瞒行踪。 是以,到达金陵不久,一国帝后亲临北境体察民情、主战后重建事宜的事迹便渐渐传了出去。 原先,当地百姓根本认不出女扮男装的云乐舒。 只是好奇官府随行的人群里为何总跟着那么个模样俊俏的小公子。 浑身白白净净,看着便像个不识五谷的玉堂人物。 偏偏这么个人,每日不是扎在田里研究地势高低、土质水质,就是到镇上以仁医闻名的保安堂铺席设案,为些因打仗或暴乱致伤、家道窘迫看不起病的人义诊,要么便到矿场看人开矿,或跟着官府的人去修筑堤防的施工地溜达,还时不时地记下些不合理之处,再过几日,那些不合理之处竟由官府出面就解决了。 他无论在哪儿,身边都跟着人,像是随行护卫,官府之人对他亦十分恭敬,想必身份尊贵。 可他每日不辞辛苦地往来于泥污市井,待人亲切,一心为民谋利,又没有半分架子。 不过才来几日,连乡里的小孩子见了都亲热地喊一声“先生”。 倒叫人愈发看不懂了。 此前那位叫楚濮的金陵府尹上任后,为向朝廷表自己的功绩,广筹资金请来行家在河道口修建了石闸作为防汛拦堵之用。 初时确实见效,可日积月累,石闸前后积沙堆淤严重,连沿江浅滩均受影响,石闸反而起了反作用。 故而此次官府再派什么治理水患的行家们来,当地百姓第一反应是抗拒的。 行家们都是不善言辞的匠人出身,讲的大多是些通论名词,百姓又心有抗拒,治水修堤推动起来就尤其困难。 是那小公子自愿充作从中协调之人,在双方建立起沟通桥梁,用简单明了的俗话将行家的话转达出去。 那段时间,常常能见他在泥沟田埂旁耐心与当地农耕百姓讲解。 什么是借势排泄、水土流失,什么又是修堤束水、保障农田,什么闸前泥沙均应设法疏挑,再动工修渠排水,便能彻底解决地势低洼、河水反灌的问题,淹坏农田,毁坏屋宅的概率也会大大降低。 当地人还能记住一两句他为方便农人理解编的口诀。 “人治水,水利人,人不治水水害人。” “三铲不如一蹚。” “水道多一分疏通,田畴多一分之利。” 全出自他口。 治水的行家们往返勘察,制定计划,而后由官府筹资修建,前期的沟通几乎全有他的参与。 渐渐地,本地百姓都对他十分信任,只是始终摸不清他是何方神圣。 直到某一日,有人瞧见君上亲自来堤坝工地接人,还眼睁睁看着他们两人挽手归家...... 众人才知,原来那冰壶秋月一般的小公子竟是外面传得玄乎的皇后娘娘云氏。 百闻不如一见! 一见方知皇后娘娘与传言模样判若两人,不仅人美心善,又有博爱之德,还身体力行,为民请命,哪里有“妖妃惑主”之嫌? 一时间,人人自省,都骂自己囿于成见,对皇后娘娘不敬不尊,亵渎了皇后娘娘一片爱民之心。 从那之后,但凡云乐舒参与的事情,百姓全都欣然配合,官府推动灾后重建也变得举重若轻起来。 金陵之行总算是起了个好头。 后来见诸事已有章程,君亦止交代了紧要事项给金陵府尹,带着云乐舒、君亦萱赶往汴州。 到了汴州,君亦止亲自见过汴州新上任的府尹、汴州都督高越及陈孚。 云乐舒与君亦萱易装而行,在汴州巡游了几日,又向老百姓打听如今州县内的实际情况,百姓之中大多认可如今官府的辖管方式,只是觉得兵防戍守太过,难免伤财,也影响正常生活。 可这也没办法,汴州毕竟是图璧的第二道防线。 至少,在图璧从那场叛乱的余烬重新恢复生机之前,要严防死守。 汴州府尹确实对州县诸事措置有方,调度有序,君亦止检阅过汴州兵防规模,又在汴州停驻了月余,便准备赶往槐里。 汴州是第二防线,槐里,便更是咽喉要地,第一要害。 暮春三月,连地处边北之地的槐里都沉浸在一片伤春的景象中。 村园门巷、驿路之旁、寺庙之内,遍植桐树,桐树高耸,树冠敷畅,桐花开得硕大妩媚。 桐花是春末之花,开过之后便是春逝。 桐花万里丹山路,花虽盛放到极致,花瓣却四处零落,飘在地上,如铺茵褥一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