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寒时期策马飞驰已是酷寒难捱,再加上风雪漫天,风刀雪剑一道道刮在脸上、蹿进身体,如同剜进肉里。 君亦止紧勒缰绳,眼睫落了一层薄薄的霜雪,透过霜雪的朦胧凝视着眼前的乱山残雪。 他揽了满怀的彻骨寒风,心里想的却是云乐舒的寒疾。 比起担心她的身体,他明明更应该感觉愤怒,或是为这场在心里演练多次的阔别重逢狂喜不休才对。 她那样欺骗他,无视他的爱与自尊,弃他如敝履,使他空劳牵挂,终日悲痛思念,如今还要转身嫁与他人,为何他还要担心她的身体。 三千金吾卫已被他远远甩在身后,他夹紧马腹,迎着寒风急速向前,雪落在他的鹤氅之上,又很快被风掀得四处散去。 不知他这般不眠不休地赶去,来不来得及拦下她与别人拜天地。 他不懂,为何云浈看到这样一封信,却没有立即追去,反似个懦夫逡巡不前。 为逼自己断情绝爱,他的意志竟坚定到能任心爱之人随意将自己交付出去,而不管不顾,连到汴州一见也不肯? 君亦止对云浈,实在钦佩至极。 云浈他既心绝至此,使他们见一面又何妨? 云乐舒跋山涉水、一波三折只为了见他一面罢了。 马蹄声碎,踏着雪泥不知疲倦地奔驰在无人的荒野里,荒郊林路难行,却比走官道要快上一些。 君亦止心焦之余却仍情不自禁地想起许多关于云乐舒的点滴往事。 想她病中时拥被与他撒娇的娇憨,想她迷迷糊糊钻入他怀里索抱的软媚,想她为了逃避喝药故作的娇嗔,想她追在他身后叠声唤阿止哥哥的黏人...... 可惜,她病愈后,便再不曾那样热烈地、满眼满心地待过他。 即便他尽数交出了真心,即便与他阴差阳错有了肌肤之亲,她依旧走得决绝。 所以,那晚的酒酽花浓,她到底有没有一分真心? 这个问题他在她走后,问过自己无数遍,仍无答案。 待见了她,他一定要亲自求得答案,他不信她献出身体只为了引他卸下心防。 晏子缪见天色将晚君亦止还没有要停步的意思,暗叹了一声,骑马紧随,随时观察君亦止的身体状态。 翌日换了骏马继续赶路。 日头将落时,晏子缪眼见君亦止身形一晃,忙狠击马臀赶上前去大呼一声,“君上!” 马速极快,君亦止手中的缰绳越来越松,看得晏子缪心惊胆战。 所幸被他一喊,君亦止意识清醒了些,控着骏马减了速。 步履不停冒着风雪赶了两日的路,君亦止终究是吃不消了。 他面色憔悴,转过脸道,“寻个落脚处修整一番吧。” 晏子缪遂点头,可方远远看到客栈,君亦止却一头从马背上栽了下来—— 晏子缪将君亦止送到客栈,命掌柜的请了郎中来,才知道君亦止身上发了高热,分明已经体力不支、神志不清了,还苦捱着赶路。 这真是豁出命去了,若是如傍晚时在疾驰的马上摔下来,只怕非死即伤。 晏子缪看着君亦止脸上和手上的伤痕,庆幸他跌下马时马速缓慢,且恰摔在浅草丛中,只受了些皮外伤,未伤筋动骨,可唏嘘之余却对那位云氏多了几分好奇。 晏子缪跟在君亦止身边的时间虽不长却也不算短,从未见过他这样疯狂。 想来那云氏对他来说应该极为重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