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头隐隐痛了起来。 屋棚里出来个穿着兰色棉衣的女子,她手中捧着一托盘带血的布条、剪子、药渣子,走近云浈,与他不知说了什么。 云浈随即放下手中的笔,将药方交予那女子,吩咐了几句,又与病患嘱咐了几句,起身入了屋棚。 君亦止看着那道身影离开视线,将目光移向阔远的天际,缓缓道,“回去吧。” 来这里之前,君亦止对云浈此人唯有满心嫉妒。 可当他亲眼看到那般与云乐舒肖似的他,见识他漂泊济世的阔远胸怀,怜惜弱伤的悲悯博爱,置身繁杂陋境犹超逸自持的鹤骨松姿,又感他为绝爱绝念,远走千里漂泊于世、尝尽孤寂无边的清醒自制。 君亦止对他,便只剩下深深的同情和敬佩。 云浈背负甚多,身不由己,守着一份永无法破茧成蝶的爱,以舔舐那苦中之甜维系残生。 虽得到过,但也仅仅得到过。 他拥有最热烈厚重的爱,也拥有对他来说最为残忍的千斤桎梏,他永陷其中,不可自拔,无法自恰,无法解脱...... 他为那份爱永坠极夜,活得清醒,也痛得清楚。 君亦止曾经很羡慕他,可如今却很庆幸——自己不是他。 ...... 云乐舒每日都翘首盼着岳国尽快结束抗夷之战,随之婚期将至,她一日较一日地焦虑。 她看着茆屋里外被布置得有模有样,简单又喜庆,这样的成婚宴礼便是她梦寐以求的,总忍不住想,若这是师兄与她的成婚礼,多好啊。 他到底为什么不肯见她呢? 她如今已逼着自己不去思索,只要见到他,只要他还肯与她说话,这一切都不是问题。 可今天已是腊月廿二,距婚期只有不到十日。 “丫头,裁缝铺子送嫁衣来了,你快来试试合不合身?”元大娘拄着拐杖喜气盈盈地与裁缝店的年轻伙计一前一后地入了厅堂,步伐却不似前些日子轻快,说话也有气无力的。 云乐舒回过神来,笑着应了声好。 年轻的伙计听见她的声音先是微讶,后抬起头投去探究的目光,却不料果真如其他人所说,这位白姑娘平日只以面纱示人,不禁有些失望。 村里的人都说她很少着家,要见她一面极难,他还想着自己运气好,才第一次来便碰见她在家,可现下见她不露脸,只觉得自己这一趟实在来得不值。 “有劳你了,小兄弟,不是说让我家小弟去取吗?怎劳你亲自送来?”云乐舒先扶着元大娘坐下,才从伙计手中接过叠得齐齐整整的嫁衣。 她身姿修长,肩颈舒展,光站着便自成一幕美景。 窗外的阳光透进来,伙计隐隐看到她被轻纱覆住的五官,翘挺的玉鼻撑起面纱,再垂落下来,泄玉流光,倒有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含蓄美。 伙计突然又觉得此行值当了,还暗道哪怕这白姑娘是个麻子,凭这身姿气质,说话做派,也足以比过周边几个村的姑娘们了。 伙计被她一注视,不自觉地躲闪了目光,“掌柜的知道白姑娘便是如今城中最负盛名的‘簪娘子’,出自您手的头面首饰一支难求,他说这嫁衣权当他送与您的,只求白姑娘帮个小忙。” 自云乐舒与老李签了新约,老李可谓不遗余力地宣传叫卖,听说城中首饰铺子无论大小,将近八成都与他订了货。 云乐舒在街头逛过几回,确实发现街上许多妇女都戴了她设计的首饰,不过大抵是些次等品。 老李说,如今城中女眷们只认她簪娘子的名头。 “掌柜想请我帮忙?这嫁衣可不便宜呢。”云乐舒捧着衣服轻轻笑道。 伙计忙道,“临近年关,李记工坊所制的那些首饰头面,汴州城中大大小小的首饰铺子均已售罄,李记这两日也准备歇业打烊,好令工匠们早些回家过年,我们掌柜她看中了您之前卖与府尹夫人的那支叫作什么梭果玉蕊琉璃翠顶簪的簪子,托小的来问,是否有办法让李记赶在歇业前再做一支来。” 那梭果玉蕊粉白可爱,花序呈穗状,果子则呈梭形,本是遐邦之物,图璧域内不曾有过。 当时她还在宫中时,西南一个附属国就进贡过一组手镯,被君亦止拿来送给她,上面缀着的便是梭果玉蕊的花样。 她便查了书,方知梭果玉蕊生长于潮湿的西南密林,只有夜晚开花,且花期短暂,仅开过一夜,待清晨太阳升起便马上枯萎。 她当时便觉得很有趣,见梭果玉蕊的花果皆生得别致新奇,便起意拿来做成顶簪。 这顶簪本也反响平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