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云乐舒寄存了随身行李,又在身上藏了些必要之物后,专挑着人烟稀少的街巷走,瞻前顾后地到了一户人家的后院门前,以指背轻轻叩了三下门。 很快便有人打开门,将她迎了进去。 她一身简单却合身的薄罗长裙,身段纤细,亭亭立于花娘面前。 尽管头戴帷帽,纱帘遮掩了脸和脖颈,混迹青楼多年阅人无数的花娘还是一眼识出眼前这女子绝非凡品。 云乐舒昨日花了点钱,没费什么力气便打听到了这位花娘的所在,还知道“金陵第一茶”因茶价飞涨客人日减,正在到处搜罗相貌秀美的女子入楼以招揽茶客。 她便连夜寻了这位名叫花娘的妇人。 一来,花娘与金陵第一茶的吴管事夫妇有些交情,可将她引荐入楼,二来,花娘曾在青楼从业数十载,专门负责与楼中女子妆饰之务。 据说她只需稍稍傅粉施朱便能使相貌平平之人焕然一变,变成个明眸皓齿的娇艳美人。 云乐舒便是看中了她这一手妆点的技艺。 花娘端量了她一番,开门见山道,“你便是贞娘?” 云乐舒点了点头,称是。 “取下帷帽让我瞧瞧,虽说我与吴娘子是旧识,但你若品相过不了关,我也是没法子送你进去的。”花娘想了想自己昨日收了那自称是她朋友的男子三锭纹银,心里暗暗祈求这个贞娘的脸可别有什么盖不住的疤痕胎记才好,否则这银两需全数奉还,茶楼那边的引荐费也指不上了。 云乐舒轻手摘下帷帽,露出脸来。 乌发如云、面若璧玉,花娘看得又惊又喜,正欲一口应下,却在她转脸时看清她左脸至下颌一片褐斑时止了口,眼底流露出失望之色。 难怪给了她三锭纹银那么多,原来是美玉生瑕、明月露缺。 花娘自然不知云乐舒因担心换回女身招人识出,又怕她瞧不上自己原来那副遍涂徐娘粉的丑陋面容,所以故意露出半边真容,只在左脸敷了薄薄一层。 为的就是哄花娘教她化妆秘术,最好能教她用这秘术将自己的脸变成另一张脸,而且还得好看。 也是她自己技艺不精,无论怎么敷粉描眉点红,她的脸还是她的脸,文渊和韦显宗都见过她本人,必定一下就认出她来了。 若是要她扮丑倒是容易,拿徐娘粉随便抹抹便可判若两人,绝对不会被人认出来。 可是......扮丑就进不去金陵第一茶了,更别说近距离地接触楚天盈,窃取他的通城令牌了。 “花姐姐,请你怜我。我本花容月貌,在献安一家青楼做得好好的,可就是双目蒙尘,轻信了那负心郎君的鬼话,自以为他真心爱我,真愿意替我赎身抬我作妾......”云乐舒抬手装作拭泪状,低低抽泣道,“谁知他家正室娘子找上门来把我打了一顿不说,不知往我脸上泼了什么,竟将我毁了容......” 云乐舒哭得相当委屈,连那花娘都忍不住拍拍她的肩,表示安慰。 花娘在青楼混了那些年,此类事情见得也不少了,便也生出一丝同情来。 容貌乃女子立身之本,一朝被毁,该有多无助凄惶,何况她姿色不俗,在美女堆里也算得上数一数二的了。 “她将我赶出献安,还扬言道,若我敢再出现在她相公面前,她定连我的腿一并打断,我家妈妈见我毁了容掉了价,便置身事外,不搭理我了,可怜我残花败柳、孤身一人四处漂泊,难觅栖身之所,偶然闻得花姐姐练得一双妙手,能使丑相焕颜,故托人引见。” 花娘却问道,“你与昨夜那男子是什么关系?他给了我三锭纹银,叫我全力帮你,想来对你有几分真心,又出手阔绰,你......” 她其实想问为什么不跟了他勉强过日子算了,为什么还要重回欢场,以色侍人。 花娘当然不知道她昨夜见到的那个男子,其实还是云乐舒,只不过昨天云乐舒化了容,扮的是男装。 “我自小生在青楼,若叫我卖弄风情,勾云摄月我还能施展自如,叫我洗手为人妇,那不是害了人家嘛,他是正经本分人,是,他自有几分真心,也为我做了许多,但我出身污浊,既遭人摽弃又容貌尽毁,连身契都还留在献安青楼里未曾脱籍,姐姐您说我何必害他呢?我现在只想重操旧业,凭本事过上从前那般衣食无忧的生活罢了,还能奢望什么呢?” 花娘一时被她这副仁义心肠触动,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轻轻将她的左脸拨朝自己,又细细端详了一番,说道,“幸好这瘢痕不算深,姐姐我想法子帮你盖住,你过来坐下。” 云乐舒心中暗喜,乖乖坐到梳妆台前,可怜巴巴地求她,“花姐姐,可否将这张脸画成另外一副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