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底,严寒相逼,承天殿上下都穿了厚衣,云乐舒身子一贯康健,每日晨起在承天殿的花园里练八段锦时,还能练出一身薄汗。 内府送来的衣服都夹了绒,在室内时,她穿着便嫌热,仍拣了春秋两季穿惯的衫裙穿着,被肖嬷嬷一顿念叨,好说歹说的才多套了件外衫。 从前内官或各部主事是没有机会入承天殿的,朝政之事一贯在朝政殿商议,内宫之事直接到皇后或掌事妃子的宫室求见即可,但因云乐舒住在承天殿,每回议事都要跑到芷萝宫去,有时一日要跑上三两趟,累得她是苦不堪言。 她好几次婉言表达自己想要搬回芷萝宫,君亦止都没有答应,反而让各部主事直接到承天殿来面见她。 自此,承天殿正殿便成了个小型的办公场所,一个去百个来,素日里也热热闹闹的。 云乐舒一整个下午都在忙着准备腊月八日腊祭之事。 腊八节是祭祀祖先神灵,祈求丰收、祛疫迎祥的节日,年年都要前往宫外最负盛名的五台山举办祭祀典礼。 云乐舒迎来送往了好几拨人,各式的仪器物品勾了又选,选了又选,祭神流程的清单不知被她翻了多少遍,幸好礼部侍郎吴治事事安排妥当,大部分只需她做做选择便可,不然她真的是会累死。 这宫里的庆典祭典总是一个接这一个,前阵子才是岳暻的饯别宴,这会儿又要筹备腊祭祝祷,接下来便是年关,马上又要开始筹备年关晚宴了,过了年,还有立后大典...... 她一时觉得头痛欲裂,忍不住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 都说了她还不是皇后,还不想管这些琐事,君亦止却只笑了笑,说“你迟早都得适应。” 适应个鬼哦,说好了一年之后只要她不想留下便放她出宫的,她一个暂代皇后的人,依他的意思把后宫的水搅混了便是了,难不成他还要拿她当骡子使? 又要骡子推磨,又要骡子下田,她平日里应付那几位已够累了,真是不让人活了。 她撂下手中的清单,一脸生无可恋,可虽然烦不胜烦,桩桩件件她还是得亲自过一遍。 受人所托,忠人之事!她阖目,长长地呼了口气。 “夫人,您怎么了?”吴治手中捧着一册礼乐司刚呈上来的节目单子,正是按上回与云乐舒定下的调整过的,正想让她再过目一遍,却见她耷拉着,精神不济的样子。 “哦,没事儿,吴大人,往年这些事情都是你一人筹备的?”云乐舒端坐在紫檀镶理石靠背椅上,靠背上垫着个靛青色的金丝线绣百鸟朝凤的引枕,她很想靠一靠,但是碍于吴治在眼前,只能硬撑着挺直腰背。 “往年是杨克大人操持,但因他临时请辞,君上才让下官补上了这个空缺。”吴治道。 “但我看吴大人操办起来轻车熟路,并无新官上任手忙脚乱之感。”云乐舒赞赏道,眉间却有倦色。 “下官在礼部任职多年,虽职位不同,操持之事却大同小异,故而交接事务更顺畅些。”吴治看她实在疲倦,又道,“夫人,今日已经确定了腊祭所用之器具以及流程,剩下的,明日下官再来与夫人商议吧。” 遂收起了节目单子并其他不甚要紧的册文。 云乐舒听他这么说,不禁面露喜色,“那今日便有劳吴大人了,天色已晚,你也早些回去用膳吧。” “是,下官告退。”吴治作揖,捧着一沓文书退出承天殿。 待御膳房的人备下晚膳,请她到桌前,云乐舒才想起了什么。 “你们君上呢?”这几日君亦止比她还要忙,整天见不着人影。 “夫人,君上是与蓝玄将军在议事,没有去其他夫人那里。”慕梅几乎冒出汗来,生怕她投袂而起,风风火火地又要去抢男人。 “又是蓝玄?”云乐舒夹起一块肉,低低咕囔了一句。 慕梅听她说了这句,心中颤了颤,急忙又解释道,“君上绝没有龙阳之癖,真的。” 得亏肖嬷嬷不在,不然慕梅定是又要被数落一通的。 云乐舒听见那句“龙阳之癖”,差点被嘴里的肉噎住,忙接过印雪递过来的水饮了一口。 印雪接着道,“奴婢听说是年关将至,有些地方本就收成不佳,还闹了洪灾,赋税都交不上,将军与君上商议的便是此事。”印雪责怪地看了慕梅一眼,又道,“蓝玄将军与君上、公主几个从小一起长大,是比常人亲近些的。” “难怪常听萱儿提起他。”想起君亦萱说起蓝玄哥哥时崇拜的模样,云乐舒微微一笑,原来小丫头心里那少年将军还有这么一层青梅竹马的情分呢。 君亦止又是调蓝玄回京,又是封都护将军,想来是要对其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