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被慕梅的乌鸦嘴说中,今夜君亦止命她留在承天殿。 尚无法从宴席上的刀光剑影中走出,云乐舒心有余悸地吞了吞口水。 她只想借着宴席送信,却在众目睽睽之下领了个皇后宝座回来了,简直令人舌头伸出尺二长。 薄秋之夜,连风声都听出几丝肃清。 殿内灯火通明,除了秋风吹过沉香木镂花屏风发出的低鸣,和菡萏池中汩汩的水声,别无其他。 云乐舒听着那细碎声响,莫名失神。 她的私物搬走后,殿中显得尤其空荡。 从前空气中总氤氲着淡淡的药香,可现在只能闻见君亦止身上独有的佛手柑清香了,她拘谨地坐着,如履薄冰。 夜宴都不知是如何结束的,自打她出现,宴席就乱了。 君亦止好似不计后果,将她捧得越来越高,衬得其他几位相形失色,皇甫丹似乎忍无可忍,忽然称恙拂袖而去。 想到晚宴上君亦止一副架弓上弦的气势,云乐舒心中熬煎,忍不住站起身来,来回踱步。 君亦止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换了一身宽松的月色龙纹轻袍,玉冠被卸了下来,一头黑发以玉簪束起,显出几分闲雅松放。 “你要去哪儿?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你别再想着遁走了事。”他挑眉,悠悠问道。 “遁走”二字仿佛把她当年假死逃宫的那一幕重现眼前。 云乐舒听出他语气嘲弄,却也心虚,为免他多想,急忙道,“坐久了,腿有点麻,走走罢了。” 君亦止看着她跼蹐的样子,缓了脸色,“现在好些了?” “嗯。”云乐舒点点头。 好几日都见不着面,今日终于如愿见到了人,君亦止眉眼间尽是欢愉。 “那现在便坐下,谈一谈正事吧。”他径直走到池旁矮桌前坐下,拍了拍身侧的位置。 云乐舒依意走到他身旁坐下,“那立后之事......” 她话未说完,君亦止就问,“你还没有解释,今夜为何与岳暻同行而来?” 原来这就是他所谓的正事儿? 云乐舒试图躲避他的目光,垂下头却见矮桌上一叠她再熟悉不过的稿纸。 “我的轿辇走错了路,就遇上了他。”她浑身不自在。 “是吗?”君亦止似乎不太满意她给的解释。 “他帮了我一个小忙,但我跟他一起徒步赴宴,确实只是出于宾主之仪。” “嗯,朕知道。”她供认不韪,态度还算诚恳,君亦止温温笑过,便不再逗她。 云乐舒腹诽,他知道?知道还问。 矮桌上那一沓纸张上虽压着块墨玉镇纸,风一来,纸张还是被吹得簌簌作响,云乐舒余光偷偷瞄着君亦止,发觉他也在饶有兴致地盯着自己。 风儿,别再吹了,还嫌她心里不够乱吗? 她心虚的表情一丝不落地入了君亦止眸中,君亦止轻轻移开镇纸,取出那纸张,语气平淡,“手信中字字情浓,但你可曾想过,这些信笺该如何送到他的手中?” 云乐舒沉默。 她意识清醒时,常伏案抄抄诗文,作作辞赋,却鬼使神差地在每一页前添了提称语,称“玄亭雅鉴”,诗中亦顺颂四时之安。 玄亭是云浈的字,每每落笔,总能托思,她便以此暗中排遣心里那一汪无法送达的相思之情。 本以为君亦止日理万机,不会来翻看她的即兴随笔,又因诗词写得隐晦,玄亭二字又是她和云浈的密语,她才没有收起来。 这些东西并非手信,她也未曾打算送出去,她连云浈在哪里都不知道,如何送。 “朕知道你们年少情笃,要你于短短数月将他撇忘极难,可至少,你给朕一句敞亮话罢,从前如何朕不再介怀,也愿陪你慢慢忘了他,你......究竟是如何想的?”君亦止将那一沓纸放到云乐舒手中。 这些烂账,已在他们之间横亘多时,总要尽数销去才好另起篇幅。 云乐舒捏着纸,说不出违心的话,偷摸将话题引开,“当时清风斋那场大火,我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你是如何勘破玄机的?” “你可记得清风斋外有一处菡萏渠?” 云乐舒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那日你跳入菡萏渠中救猫,朕恰路过,便记住了你腕上的刺青,后来在宫外三番两次相遇,你虽恢复了容貌,刺青却还在,朕不信有那样的凑巧,便起了疑心,命人查了你的底细。” 原来千般纠缠,竟是她自己惹来的,云乐舒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