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是那边等得着急了。皇帝先且把这件事放下,回去写个条子摆在床头日日看着即可。蕴妃是个好孩子,别让她好日子里委屈了。再说……,”她抬眼颇有深意地对赵拓说:“她可是这宫里唯一家里有人经营矿产的,你去晚了小心别人欺负她!” 赵拓愣了下,立即领悟:“知道了。既如此,母后早些歇息,孩儿告退。” 张太后送皇帝到门口,又嘱咐刘太监莫让陛下玩得太晚等等,然后看他上了肩辇。 “皇上起驾!” 在刘太监的引导下圣驾迤逦出了德清宫,张太后暗自松口气。自己的儿子五岁才开口说话,差点被那些老臣逼着让位,对此张太后内心里是极恼恨的。为了儿子的统治她只能忍下,但却不能说她对这些文臣没有保持警惕。范王虽然已经去定兴就藩了,可最近又出现一股吹捧襄王的怪风,张太后知道皇帝刚刚亲政,大位不稳、没有自己的亲信,所以在这个时候做任何事绝不能操之过急,以免授人以柄。 次日下朝,杨缟满腹心事地往外走,到了南熏门(皇帝接受年节朝贺的地方,再往南依次是午朝门和承天门)正犹豫是否回内阁,忽然瞧见有黄门内侍(见注释一)带着个深衣、襥头、牛皮镶玉宝带的人匆匆而来,见了他便让在一边。 “这是蕴妃的三兄孙述,字子芳。”走在杨缟身后的工部左侍郎扬中轻声道。 “噢?”杨缟和对方点点头,向前走了几步纳闷地问:“他进宫是什么缘故。” 这时听到那孙子芳好像在和某个自己熟识的大臣打招呼、寒暄。扬中回过头去朝那官员招招手,叫了声:“枋工!” 那官员赶紧过来,却是大理寺右少卿崔业。“敏洲兄找我?”他先给杨缟行礼,然后转向扬中笑嘻嘻地问。这人左右逢源见谁都是笑脸,故而有个外号叫“木佛”。 “枋工(崔业字)可是在与那国舅爷打招呼,他进宫来为的何事?” 扬中提问,但明显是替旁边这位说的。崔业撇了杨缟一眼,照旧笑嘻嘻地回答:“昨日是蕴妃娘娘的生诞,皇上在庆生宴喝高了便宿在娘娘寝宫里,今日一早醒来便说娘娘家人都在南方怪可怜见,所以传恩旨,叫在京的娘家人进来祝寿省视哩。哎呀,这也是天恩浩荡,陛下心怀仁慈呐!” “哦,原来如此!”扬中点头:“我说怎么大早上看见个平头百姓往里闯。” “嘿嘿,扬兄有所不知。这位国舅爷恐怕还是 “这话怎样说的?” “大国舅各位都知道吧?孙统,现在的忻州知州,当年殿试钦点的一甲 “既如此,这人究竟操持何等生意,以何为生呢?”杨缟听得有些不耐烦。 “听说他家收买了些矿和店铺,两个兄长都无心经营,所以全甩给他了。” “哦,这样说就是个商贾呗。”扬中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孙门诗书传家,却不意出了这样一个异数。” “有什么奇怪。”杨缟叹气:“十个手指还不一般齐整呢,人各有志嘛!”说完,还是往内阁去,把这个孙述的事情就丢脑后了。 “太阁留步!”扬中与崔业分手后,从后面匆匆追来叫住杨缟。 “何事?老夫正急着去内阁等今日兵部的奏报。”杨缟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老师还在为江西那边的战事忧心?” 杨缟迅速往私下里看看:“这是在宫中,不可以师生相称,免得被人听到说你我有结党之嫌。” “是、是。”扬中口里应着,心上其实不以为然,觉得这老头儿太小心了。 “下官有一事不明,想请教老大人。” “嗯?请讲。” “今日在朝,皇上忽然问及承天府近日的米价、炭价,老大人可有注意?” 杨缟终于站住脚:“这件事……敏洲怎样看?” “皇上日渐年长,关心民生乃是好事!” 杨镐点点头。 “陛下居然说:那粜米的人、收粮税的官儿对下盘剥一分,于己是获利、于国则有害,正如工头、矿主对矿工的盘剥一般。还说压榨过度,难保不像娄自时那样,也出个米自时、炭自时,则三百六十行动乱不止,国家何时能够安定?”他说完看看杨缟:“老大人不觉得奇怪么?” “有何奇怪,陛下知道体察民心了,仁君之风已现,不是很好么?” “这当然是好事。只不过……何以如此突然?”扬中冷笑道:“陛下命御史台遣人分至江西、福建、浙江、山西、山东、河南六地,采访、按察采矿、冶炼、炭业积弊,还说如每人能为当地昭雪五桩冤案,则特典记优等、升一级。老大人,看上去是孩子气,实质……难道不是直指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乃至内阁的错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