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迈出大牢的门槛,犯人就被阳光刺得不得不抬手遮住眼睛,这阳光他可有好些日子没见过了。好一会儿才适应,抬头看那镇抚军官已经走远,他赶紧抬脚追上去。 “长官,咱们……这是去哪儿呀?”犯人扭头看看,这既不是往县衙大堂、刑房老爷的签押房,更不是往刑讯室,不由地有些忐忑。 他仰起自己那张长得毫无特点的脸,瞧见自己已经出了院子进入一条夹道,忽地想起自己当初就是被人扭着胳膊从这条路送进来的。 还未琢磨过来到底怎么回事,他俩已经迈出了衙门。那镇抚军官给门子看了张纸,对方拱手就让他们这样走出来了。手上没枷、铐,脚上也没镣子。 犯人疑惑地不敢往前挪步,回头瞧了瞧大门和上方“余干县衙”四字的黑漆大匾。 “嘿,想什么呢?走啊!”军官招呼他。 “我……,就这么出来了?这、这能行?他们不会追出来把我揍一顿,再抓回去吧?”犯人话刚说完,就看见路口呼啦啦过来几个做公的,吓得他连忙躲到军官身后。 “周都头。”军官向对方为首的大汉立正并行了军礼,然后抱拳说:“在下把人领出来了,手续文书都在孙老爷那里。” 周正一如既往地不苟言笑,点点头朝他身后看了眼说:“这家伙行吗?我真怕他误了你,瞧他这怂样子。” “没事,你还不知道我?本就是个泼皮,这还不是咱的拿手戏?”军官笑嘻嘻地回答,看上去和这“周都头”很熟。 谢三儿也稍微舒服和放松了下。等到两个时辰之后他让伙计带自己去了犯人休息的房间,拉开门一瞧,这小子还四仰八叉地睡着。 余亮听得愣愣地:“乖乖,干嘛要这么多讲究,好像挺麻烦?” 听余亮这么说,谢三儿倒是叹息了声:“原来也是个命苦的!”然后拍拍他胳膊:“不要紧,以后跟着我们,跟着李三郎便不会有人再欺负你!” “嘿,那咱俩一样呵!我是在因为和南城的人打架,将人鼻梁骨打折被县尊关了半年,然后李三郎——就是都巡检——他出钱叫刘家少掌柜把我保出来,少做半年牢还到酒店里做了伙计。 后来与陈家打过三次都败了,他只好立寨在亳塘。再往后陈家越来越强,宋公明也就不敢再索要石脑寨。” “嗯,你还真猜准了!” 前者或用竹节接引炭烧的地龙热水、或修池引温泉供人洗浴,有搓背、修脚、剪指甲、打理须发等,甚至还有代洗、烘干衣物的,如李丹在万年享受的便是这种。 “那,你后来怎么又做了传令?” “因为我脑子好、记性好,看见的就会画、会写下来,可能人也还算机灵,所以被一道天董帅(董七)相中,就把我要到他身边,再往后又去了蓼子身边。 “当初管俘虏的时候他们都在我手下,现在照样带兵打仗嘛!咱们这里好多地方不一样,慢慢你就晓得了。比方说,你知道的,我们不叫大人,都叫长官。 那时可以洗澡的场所有两种,低档次的门前挂帘上有“香水行”三字,即俗称的混堂,高级的有帘无字,帘上绘着莲寓意出“淤泥而不染”,有钱、有地位、有文化的人管它的叫做汤池。 说完指指不远处的一家门脸,那上面挂着三块扎染印的青布帘子,谢三儿径直带着犯人走了进去。 余亮点点头,这才知道闹了半天这都是前边的铺垫,真正的戏码还没开始呢!“你熟悉陈元海、陈仝父子俩不?”谢三儿见他点头,压低声音说: 犯人吓得脸色发白,虽然不明白要做什么、怎么做,还是赶紧鸡啄米般点头答应。 “嗯?你怎知我要吩咐?” 序了年齿果然,余亮比谢三儿还大半年。“小人微末走卒,哪敢和长官称兄道弟。”余亮摆手,惶恐地点头哈腰。 犯人想起来, “妄自菲薄。” “那你这回把他们老底结结实实抖出来,不怕他找你家里报复?” “他弟弟叫白鹤,原本订了亲,结果那姑娘被陈仝糟蹋投湖了。尽管陈家后来赔了不少钱财,一再说明事前不知道是和白家有亲的,但这个仇就结下了。 “咦,你读过书?”谢三儿惊奇地打量他。 “陈家父子呵,这个好办、也早该办了!”余亮将大腿一拍:“他俩在湖西的名声太臭,好多当家都看不上。 “小、小人从过贼,这也没关系么?”余亮小心地问。 只是因为这次军山湖响应出兵最早,所以蓼子很捧着他们,还答应打下余干以后给陈元海两千把武器,任命他做湖西水军大都督。 “哦?还有这样的事?”谢三儿眼珠转转记在心上,手指在桌面敲点着说:“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