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晓一个激灵,抓起枕边的手机坐了起来。 果然,是她的手机在响,是黄医生来电。 黄医生是市精神病院的大夫,也是苏晓母亲刘桂华的主治医生。 苏晓倒吸一口寒气,死死攥住手机,听着自己咚咚咚急速鼓动的心跳,呆板的问:“黄医生,我妈又怎么了吗?” 这几年,看到“黄医生”三个字,她就会条件反射的惊恐。 因为每次黄医生找她,都是她母亲闯祸了! 砸坏东西要赔、打伤医护要赔、打了别的病人要赔、自残需要救治…… 苏晓总是担心她妈伤了人,也怕她伤了自己,还怕手里的钱不够赔不够医,她太恐惧黄医生的电话。 “你母亲刚才把隔壁床病人的脸啃了,对方鼻子嘴巴伤得不轻,你过来一趟。”黄医生叹了口气,也不知是为这闹心的病人叹的,还是为这可怜的学生叹的。 “哦,好。”苏晓机械的挂了电话,抓起床尾的背包下床,开门出去。 宿管阿姨见她魂不守舍的又出现在大厅,不由看了看墙上挂钟:“你才回来半个多小时,怎么又要出去?做什么去?” 她是这栋楼的管理员,为这里面的孩子安全把关是她的职责。 “我妈出了点事,我得去趟医院。”苏晓知道自己很麻烦宿管阿姨,歉然说道,“要是导员问起,你就让她打我电话。” 宿管阿姨怜悯的看着她,从门房走出来,帮她开了门:“没事,你快去吧。” 凌晨的校园,万籁寂静,连点风声都没有,苏晓独自走在路上,走着走着忽然就痴痴笑了起来。 好累啊…… 才被景牧折腾了一宿,走路都难受,又在饭店站了半夜,她好想好好的睡一觉。 可为什么,麻绳非要专挑细处断。 苏晓身心麻木,走到校门口后打了个车去医院。 刘桂华已被注射镇静剂睡着,静静的躺在蓝白条纹的病床上,看着十分安祥,隔壁床空着,应是送去治疗了。 苏晓问黄医生:“伍佳秋在哪?我想去看一看她。” 伍佳秋就是隔壁床病人,一个年轻女孩,漂亮温柔,相恋五年的未婚夫在执行任务时牺牲了,她没扛得住,住进了这里。 便是现在这样,说话也是温温柔柔轻言慢语的。 苏晓见过她几次,也跟她的父母打过照面,双方印象不错。 黄医生看着苏晓血丝遍布的眼和乌青的下眼睑,不由叹了一声:“你妈趁人睡着时摁着她咬,对方力气小,用手推又被你妈掰断了手。已经送去附一院了,家属情绪很激动,你最好晚点去。” 苏晓瞳孔一缩:“那麻烦你把他们手机号给我,我先转点医药费,免得他们担心我赖账。” 黄医生拿出手机,念了伍母的号码。 苏晓打过去,自报了家门,那边劈头盖脸就开骂:“你个狗娘养的!死狗疯成这样了还放出来害人!这种祸害怎么不早点去死!我女儿才二十四岁,好好一个姑娘嘴唇被你妈这条疯狗咬掉一块,你让她以后怎么活!你们这群疯狗!疯狗……” 伍母一直在骂,骂得极为难听,但苏晓什么情绪都没有,就那么握着手机静静的听着。 直到伍母骂累,气喘吁吁的换着气,苏晓才说:“对不起阿姨,我加你微信吧,先转些治疗费给你。你们好好治,把收据拍给我,我照单全付。” 许是苏晓诚恳的态度消了伍母些许火气,也可能是同为精神病患者家属的无奈,那边静了静,开始哽咽:“医生说,嘴唇和鼻梁都要做手术,掌骨也断了三处,脾脏也轻度破损,叫准备四五十万。” 四五十万! 苏晓眼前一黑,直直往后栽去,所幸黄医生眼疾手快,及时扶住了她。 她死死咬住嘴唇,努力让自己清醒点。 伍母是做建材生意的,挺精明一个人,加之独生女儿得了这病,她的心已死一大半,很快便就冷静下来权衡了利弊,说道:“我也不是没有同情心的人,你家的情况我大抵也知道,营养费精神损失费这些就不说了,你把医药费付了就行。现在你先转些过来,不够再凑,再不够就毕业工作了接着还,总之医药费你得付完。” 苏晓深吸一口气:“好。谢谢阿姨,我马上加你。” 苏晓颤抖着指尖加了伍母微信,只留了五千多元应急备用,其余的钱全部转了过去。 待她收起了手机,黄医生问:“你母亲已经伤了好几次同一个病房的,你要不要考虑给她换个单间?”